[創作] 遙久衍生--花非花(三)

看板RomanceGame (女性向 戀愛遊戲)作者 (專屬某人的式神)時間23年前 (2001/09/14 18:46), 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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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為何夕…── 鳥兒嘀啾,灰鐵燭台上殘著點點脂痕,燃燒一夜殆盡之後只餘輕煙裊裊。涼絲絲 地清爽空氣穿過漆色窗帷,混入鼻息,挑動著沉重欲眠的眼簾。不多時,無限延 伸的天幕邊已泛起一抹蓊鬱明晰的霞,驅散晦暗不明的夜,染著草木散出紅灩紺 綠的綽約。入睡者,尚在夢鄉,未眠者,起身披衣。 『天亮了嗎…嗚嘔,似乎喝過多了…』 ──這幅狼狽像可不能給別人看到。安倍吉平在心中嘀咕著。真該是昨晚輝夜姬 的錯,誰叫她是如此地在皎潔冰清的月宮中盛情邀酒?良辰美景,一杯接著一杯 的黃湯下肚,等到席散人去時,已是不知飲去幾升酒的時刻。雖然濁酒的效力並 不強,可他倆人這種喝法,常人也難以消受。 依稀只記得自己強撐著把早已意識模糊的篁真給架回家,臨走之際,瞥見父親的 眼底閃過一分不快。──這是當然的。安倍晴明的嚴格要求是遠近皆知,不僅是 知識的汲取,更重要的是內心的規律和反應於外表的穩重冷靜,可惜身為長子的 我一直沒法符合他的期望。 呵,何必呢?做個喜愛賞玩風花雪月的陰陽師也不賴啊。拘於常理不見得就能使 一切都不脫軌,相反地,本來面對妖魅鬼物就不是用常理可以解釋的。 若將這些話跟父親當面說,可能又要面對一陣可怕的沉默。做為身份敏感的陰陽 師,又被捲入政治鬥爭和與賀茂家的互別矛頭,父親會如此嚴於律己待人也是情 有可原。──不過,我就是沒法辦到。 和著衣躺在白紈絹的織單上,吉平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看,宿醉未消的頭疼讓他 每每一翻動都感到周身刺痛無比,最後只好自暴自棄地張開四肢平躺在青色藤疊 併起的寬敞床蓐上,百般無聊瞧著頭頂水滴浸漬滲漏的污跡和木雕邊緣突起的裂 縫,就這樣整夜未眠。 直到晨光灑落,將雪白的絹錦漂成粉橘色的暈紉,才方知竟就這樣讓漫漫長夜虛 度了。掙扎地爬起,從角盥(平安時代盛水洗臉的盥洗用具)掬瓢清水反覆揉搓 著疲倦的雙頰,但醉意就是沒法退去。 ──再不讓精神清醒點不行了。吉平推開鏤空窗格享受著晨風清新地迎面而來。 今天之內還有許多事待要調查。在昨夜的宴席前,父親就已去見了權大納言和其 妻槿露夫人。 那是位嬌小玲瓏的女子,微獨其臉色蒼白如紙,兩隻手呈現著病態的蠟黃,眼內 布滿著絲絲血紅,雖是八月天的酷熱,孱弱地身子骨還是不時地打著寒顫,一看 就知其有疾厄纏身。 為了能讓我們檢視情況,槿露夫人特地將御廉掀開,並放下遮面的檜扇,一張秀 麗絕倫的小臉呈現在眼前,雖是帶著幾分備感難堪的神色。這樣毫無遮掩地曝露 於他人的眼光中,對於貴族家女人而言確是恥辱的一種,可在非常時期也顧不了 那麼多。在旁的權大納言忍不住以著焦急的口氣詢問父親 『我妻懷孕已經三個月了,本來這該是喜事一樁,可日前不知為何,卻夜夜有莫 名的刺痛在折磨著她…第一天是右手掌心浮出淡紅的血印,第二天換成左手,再 來是腹部…每一次發作時都似是錐心之痛,讓她痛苦地夜不能寢…這來得突然的 怪病,我們也摸不清頭緒,不知晴明大師是否有看出端倪來?』 父親沉吟了片晌,那雙似可視破一切的灰色眼珠朝著槿露夫人打量 『是詛咒。』 頗帶壓迫感的聲音清楚地下了判斷 『而且是"丑時參拜"。』 不禁倒抽了一口氣,《丑時參拜》?那可非常難化解的咒術,活人的怨念有時比 死靈更難以應付,會去施行這種詛咒的人通常都是恨對方恨到入骨之深才會出此 下策。要知咒法反彈的逆風結果是相當嚴重的,況且不是一般人隨便去釘釘就能 得到想要的效果,只有擁有相當靈力以上的修行術者再加乘上怨念才能發揮咒術 的威力。 『如果已經在雙手和腹部出現血印,今晚就該是胸部,接著是右腳掌心…時限是七天。』 還是不急不徐地語調,一點擔心的神情也沒有露出。父親曾說,不管聽到什麼可 怕的情狀和遭遇,都不能在普通人的面前露出害怕的態度,這也是陰陽師該有的 禮節。話雖如此,聽到如此狠毒地咒詛施加在這位夫人身上時,我還是不自覺地 皺了皺眉。 『…那該怎麼辦…』 權大納言手足無措地望著血色已失的愛妻,做夢也沒想到原來竟是遭到詛咒的殘 害。想當然爾,既然《丑時參拜》的施行條件嚴苛,受害者所承受的痛楚折磨也 非筆墨能形容,而這劇痛在達第七夜時…將會化為鋒利銳刃奪去被詛咒者的生 命。若置之不理,夫人將如夜露般隨著第八天東方初生的晨曦而逝,香消玉殞。 『必須先找出施術的地點,還有施術者。才能阻止詛咒。』 話畢,父親從懷中取出剪裁成人型的符紙。 『用這個可以抵制住痛苦一陣子。調查必須在今晚對方施術後才能察知,在此之 前請夫人務必暫時隨身帶著此替身,以它來轉移詛咒的效力。』 一旁隨侍的女房立刻伸手取起,並恭敬地承遞給槿露夫人。這位適才一直默不作 聲地纖弱女性,此時低頭看著緊捏在掌心的紙人偶,發出脆如落珠響般的聲音。 『如果可以的話…在察清楚之後,能不能對施行此咒術者…保護其不受法術被破 的可怕後果……』 『…夫人您是否知悉些什麼?譬如施術者可能是…』 她的這番話一出,不僅權大納言轉身驚訝地瞧著妻子,連我都忍不住起了疑心。 ──夫人是否知道些什麼內情?看樣子施行咒詛者應不是權大納言的諸多政敵, 夫人不會扯入那混水中,更不至猜想得到兇手是誰。刻意忽視父親不停地以眼 神暗示『不可問』的訊息,終究還是把心中的疑惑唐突地衝口提出。 『我…我不知道…』 欲言又止,槿露夫人搖了搖頭,之後靜靜地垂下眼睫。這是無言的拒絕,看情形 從她這邊是沒法再得到些什麼線索,只能靠自己去追查了。 『打擾了。』 父親起身準備離去,這是他的一貫作風,能利用的時間就盡量利用,畢竟陰陽師 常要面對不等人的緊急事態。 『今晚請留下來好嗎?想招待大師您參加宴席。』 權大納言似乎是害怕於單獨面對咒詛的威脅,亦或是想先表達對父親的感激之 意,冒然地提出了宴席的邀請。我想,該是會被拒絕的吧? 『感謝您的盛情,那麼就恭敬不如從命。』 一拱手,答應了大納言的邀請。這可真難得,雖說和貴族打好關係也是重要的 課題,但這類喧鬧的宴席其實是挺不合父親意的,能找藉口避掉就避掉。每當 像在觀賞品評稀奇物品的眼神於席間流轉時,雜念紛亂的程度將使心神無法集 中於維持體內『氣』的平衡。 ──一個晚上就這樣過去了,昨夜並沒有任何進展…。 吉平走出屋外,讓涼風醒著酒。庭內楊柳隨著風挑出柔綠色枝枒,桔梗花荊綠 葉緣仍殘留著朝露,深綠樹蔭所遮蔽的草地帶出淡綠,染上湖面的新綠,映著 光照,由淺至深,由深入淺,畫出鮮綠的水痕,一圈又一圈放肆地擴散開來, 波色呼應般地變化著其紋路。 碧綠、青綠、草綠、湖綠、數不盡的綠以矯揉的姿態安插在每個角落,一片碧海 中襯著桔梗的紫。那紫,帶著魔幻般的美豔,絢麗的園景綴著點點星芒,在晨霧 的掩映肆遊下更顯迷離撲朔,雜揉魅紫的錯亂,薄纖柔弱的五芒花瓣似繚繞著朦 朧的美,媚染夏秋分際的園之彩。 爛漫花影中,立著另一名男子。 ──咦?是泰明?他也這麼早起啊。吉平初時的詫異已轉為興奮之情。對於這個 入門不久的小師弟,吉平就是有股說不出的熟悉感,雖然泰明的態度是從不分對 象的冷淡,可就是沒法打從心底厭惡排斥他。 本欲出聲叫人,吉平卻發現此時的泰明竟似絲毫不畏晨間的寒冽般,只著一件單 薄的素白襯衣,恰如其分的剪裁將他姣好的身形表露無遺。縷縷青絲並未如往常 綁起成髮結,如今散亂地順著流竄的微風灑落在頰邊,沾濡著點點晶瑩剔透的晨 露。碧綠琉金的雙眸澄澈地宛如兩顆玻璃珠,無主地在恣意揮灑妍媚的絢紫花海 中散發著異樣的豔麗。 此情此景竟與那日如此相似 ──吉平椅著門柱,默然望著於被桔梗花海所包圍的泰明身影 那日,是勤於值務的父親第一次丟下職務數日不歸的時分。 歸來時,身旁卻跟著一名青年。 白衣白袖白衫白襯,白瓷肌膚,觸目所及皆是一身地淨白。 那美得令人摒息的漠然臉龐,剎那間竟錯以為是天女降臨於斯。 但舉手投足間仍透著分男子特有的英氣,這才方知對方是男非女。 『這是我新收的弟子,你們的新師弟,喚做泰明,由於無姓,就冠上安倍之姓吧。』 父親如此地介紹著他。 可以看得出來眾師弟們的臉上皆是不滿之色。 也難怪,大家莫不是經歷貴人推薦或是毛遂自薦等多重途徑才成為父親的弟子。 被師父親自帶回來拜為弟子,這還是頭一遭。 未有血緣之親牽繫而得以用安倍為姓的,也是頭一回。 雖是初入門,卻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博學,揮毫於符咒的龍飛鳳舞絕非生手能執筆法。 臉上半邊詭白的封印似透著無人所知的過去。 一個沒有姓、沒有名的無名者,來自於何處? 父親又是如何遇到他,進而興起收為徒之念? 不可能光是憐憫之情,這裡面,有我和其他人無法得知的秘密在。 略帶酸澀的嫉妒心理驅使著師弟們刻意地排斥排擠他。 加上他那寒如霜霰的舉止言談,莫不是在拒人於千里之外。 雖然眾人皆未說破,可都存在著股特殊的默契。 沒人理會他,沒人接近他,更是無人噓寒問暖。 就像沒這人存在一般。 卻也不曾見這小師弟露出難過的表情,或許,真是如外貌一般的冷徹無情吧。 『這麼說,想與如此怪人相交相識的我也算是個十足的怪人了。』 吉平自嘲般地苦笑著,此時屋外卻傳來了陣陣喧鬧不已的沸騰人聲,這該還是破 曉乍現的清晨時分,怎會如此吵雜。莫非是有事發生了?想到此,他不禁三步併 作兩步地朝著大門口奔去,只見原是大納言家的僕差因執意長驅而入因此與門口 的守衛發生了爭執。 『這兒是怎麼回事?』門口的守衛看到小主人來了,忍不住先行告狀『這個粗魯 男子說有要事要告知晴明大人,定要不等通報就直接闖入。』 『我是權大納言家的僕差!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替主人傳話給晴明大人,快點讓 我進去!』僕差氣急敗壞地拍打拉整因奔跑而衣衫不整的儀姿,無法平息地氣 喘噓噓。 『父親尚在就寢,有事告訴我也一樣,我是安倍吉平,晴明的長子。』 『是吉平大人吶。好吧…昨夜您一行人回去之後,約是今早卯時時分,在主人三 條宅第的西側門發現一具不明屍體,死者約是十來歲的男童,由於死狀甚慘, 因此晨間出外打水的廚房僕役發現時慌張不已,也不敢動他半分地趕緊通報給 屋內知道。』 男子緩了緩紊亂的呼吸,接著繼續講道。 『後來經過查證,那具屍體的身份是六條橘家的童僕,當晚正將橘大人的書信傳 送給主人,因為門房和負責處理書信的家司都有見到他,所以應該是沒有錯。 只是他是在送交完書信返回六條的路上遇害,且死狀怪異,加上最近夫人遭逢 詛咒,主人認為兩件兇事可能有所關連,希望晴明大人能盡快地前往調查,事 態已不容刻緩。』 『死狀奇異?怎麼奇異法?』沒想到那晚才剛離開就已經出事了,吉平心中升起 不詳的預感。 『那是…』傳話的僕差面露懼色,看樣子他已見過屍體的慘況。 『…眼球暴突,兩手手臂呈現不自然地骨折,完全歪曲成與原本相反的方向…其 骨甚至因扭曲而穿刺出肌肉外來,身子似因被千斤石所壓整個凹陷進去…』說到 此,他再也說不下去了,並以手掩著口避免自己回想起屍骸的死狀而嘔吐出來。 『……。』 的確不尋常。也難怪權大納言會連想到跟詛咒之事有關,這種死狀非人力所可 為,所以剩下來的只有…妖魅魔物…這個可能了。 可也不妙,在無法證明此件事與槿露夫人被詛咒有關之前,若是貿然前往調查, 恐怕會浪費掉不少時間,而今天已經是第五天…距離七天這個時限只剩短短不到 二日,沒辦法一一去釐清事情的真偽,但要是與此事有所牽連,也不能就此置之 不管,該怎麼做才好…… 『什麼事?』 冷如玉碎的嗓音。庭院內的泰明也察覺到了門口紛鬧的爭議聲,將方才放下的長 髮盤起結於右鬢,並換了平日慣穿、半烏半白似太極兩儀相生的狩衣,探出頭來 問道。 靈機一動,吉平頓時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你來得正好……』 * * * * * * * * * * * * * * * * * ※賀茂家: 發掘安倍晴明才能的為賀茂忠行,而晴明真正的師父則是其子賀茂保憲。原本 陰陽道在賀茂一家全盛時,是只傳子不傳外人的。但到了保憲過逝時,卻將天 文道傳予晴明,只把曆道傳給兒子賀茂光榮,從此陰陽道學問也一分為二,成 為兩家獨大互相競爭的局面。結果是前身為安倍家的土御門一族在政治分野上 逐漸壓倒了賀茂家,賀茂一族也就此衰敗下去。 ※逆風: 一般不論是何種法術施行時,都有其失敗時的反效果在,這種反彈就叫『逆 風』。但其實就算法術不被破解,也都尚有其輕微地逆風效果在,因此法術的 修行者多有一套自行的避逆風法,如以替身代替承受之類的。由於法術被破的 逆風效果是加乘地反彈攻擊到術者身上,因此在施行威力強大的法術之前不可 不三思而行。 ※桔梗: 相傳晴明宅第園庭內植滿了五芒星形的桔梗,其家紋和自創的陣法也為五芒星 (五芒星的意義,因是一筆畫成不需多贅筆,代表防止邪物進入,可守護其內 之物,而六芒星所代表的意含則正好與五芒星相反),因此多以桔梗做為安倍 一族的代表,遙久中泰明的代表意象花卉也是桔梗。桔梗的花語為『不變的 愛』,開花季約於6/12~8/12,是日本傳統中的秋之七草。 -- 太極生兩儀 兩儀生四象 ,o888b,~, 四象生八卦 ,888○888 , 8888888P' . 888P' ~ 乾天兌澤離火震雷 `88 ● . 巽風坎水艮山坤地 `.._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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