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夢奇]散華
當她張開眼睛的時候,流離著水光的眼瞳表面反映著微微的天光。
在那一瞬間,他強烈地感覺到,她永遠也無法屬於他。
※
「為什麼呢?」
「為什麼……什麼?」
「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是你嗎……」喃喃複述著,她咬著唇,止不住地笑了,
「有什麼好不明白的呢…嘻嘻……因為是不可能得到的東西呀,不管是
你,還是我……」
第一次見面是在怎樣的情況下呢?其實他已經不太記得了。平凡一
如往常的日子裡,他演奏、歌唱,觀眾們報以熱烈的掌聲和喝采,與相
對微薄許多的酬勞,而她就在那人群裡。
唯一有印象的,是她有一個奇怪的名字──藤原芽衣。
然後開始了不遠不近的往來,然後他知道了她的來歷,知道她不屬
於這個世界。
然後他只是淡淡地笑著,「是這樣的嗎?」
沒有什麼好在意的,每個人不也都是從另一個世界來到這裡,然後,
終有一天,會再度回到那個世界──浮生如夢,生死夢醒,孰為虛妄?
而她,也回以一個明朗燦爛的笑容。在初夏的陽光下,彷彿枝頭恣
意燃燒的紅花。
燦爛的笑容,的確,無論誰都會同意,那是一個明朗活潑地不可思
議的少女。但是他知道,隱藏在那開懷笑容下的她,有著不比人多、也
不比任何人少的銳利與黑暗。
也許是直覺,也許是因為她琥珀色的眼眸中,總跳動著一朵燒灼熾
烈的火焰,或者也許,因為他和她是同一類人,所以,他知道。
他可以感覺到她同樣清楚這點,但是她也一樣,什麼都沒說。
他們還是像平常一樣,在黃昏的街市偶然相遇,她會以活潑的笑容
很有精神地向他打招呼,而他回以溫柔美麗的微笑。也曾在不經意的情
況下,他吹奏了邦希之笛,告訴她從未對人述說過的家族傳說,她則是
雲淡風輕地說起在異世界繁忙而寂寞的生活。
直到其中一人離開,他相信會一直這樣下去。
但是,在生與死交界的幽闇水域,一隻纖小冰冷的手緊抓住即將離
去的他,用力的程度幾乎讓他以為手臂即將折斷。
昏暗中他只看見她的眼睛,冷冽而決斷,彷彿瞬間凍結的火焰;刻
意斂去了情緒波動的語調說著尖銳刺人的言辭,習慣性的笑中添加了太
多冷厲與嘲諷,宛如冰晶般清冷剔透,泠泠淙淙直入人心。
亙古悲泣的怨靈,淺淡微笑的少女,那一刻,他分不出哪邊比較冰
冷,或是更加的激狂。
當他張開眼睛的時候,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在濛濛天光中閃閃發亮,
涼涼的手指輕按著他的臉龐。在那一瞬間,像是被吸住了般,再也移不
開視線。
窗外,羽毛般白淨的雪片紛飛,如織般網住了一片寂靜無聲的大地。
徹骨的寒冷空氣中,緊貼的身軀是彼此唯一的溫暖。
熄燈的房間裡,窗外曳落的雪光灑了一地,與月光相比倒似乎更顯
明亮。她怔怔地望著那彷彿凝結的冰冷光芒,許久,她低聲地笑了,用
力地環抱住他。
低低的笑聲飄蕩在雪風中,不知為何聽來異樣地稀薄空茫,遠比夢
境更加虛幻不真。
他悄聲地嘆了口氣,安靜地擁抱著她,將她不停笑著的面容深深埋
入自己胸膛。
「所以說,妳會留下來吧!」希爾菲斯清澈美麗的碧綠色眼睛帶著
喜悅,笑盈盈地望著好友。
手中的叉子停頓在半空中,芽衣抬頭望向他,臉上因甜食而滿足的
笑容微微改變了角度,「……不會。」
「但是妳和伊利斯……」希爾菲斯迷惑地注視著她,他不懂芽衣此
時的笑,微妙而難解──他無法理解方才那一閃而逝的沉默與異樣的微
笑,但內心卻覺得似乎隱隱有些明白。「妳……」
「希爾~」戴安娜笑著把面前的小碟子推給他,「嚐嚐這塊白巧克
力與覆盆子慕斯蛋糕,很好吃唷,安修的新發明呢~」
「呃?」公主她……
「真的?也給我一塊!」現在的她,大概會有點了解吧……無關乎
意願或情感,被當成籌碼來運用的公主……芽衣笑罵著,任由戴安娜從
她盤子裡搶去一塊栗子蛋糕。
「嗯~」戴安娜對芽衣笑著吐了吐舌頭,「好甜。」
白日裡規律地運行著所謂『日常』,夜晚則是沉浸在耗竭生命般的
纏綿繾綣,未來的事誰都不曾提到過。
『只要有繁星那樣眾多的人,就會有繁星般眾多的命運、相逢,與
別離。』
命運的聯繫緊密卻又虛無,而誰也沒有說出口──總有一天,他或
是她,會拋下另一個人,到遙遠得誰也無法到達的地方。時光之河無聲
地流動,往不知何時的必然結局而去。
而誰也沒有料到,這就是最後的結局。
他輕輕撫摸著她的唇,淡紅的雙唇淺淺彎出一個柔和的弧,溫柔而
放鬆的表情渾不似平日所見,彷彿哭泣著的燦爛笑容。
雙手自然地安放在胸前,遮住了羽箭造成的創口。恬靜的面容比起
平時在他懷中的睡顏,更加自在和美麗。
滾燙的夕陽威力不敵傍晚驟升的寒氣,冰割似的冷風自戰場上呼嘯
而過。天地間是一大片觸目的紅,死者身上的盔甲反射著刺眼的日光與
火光;戰士瘋狂地砍殺彼此,流淌的汗水化作騰騰的白色蒸氣,隨血霧
漫入空中。直衝雲霄的烈焰旁,一名少女慢慢軟倒,右手抓住胸前的羽
箭,像是覺得很困惑般,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金髮的女騎士哭著告訴他的,不知為何他覺得那景象無比熟悉,像
是久遠久遠之前做過的一個夢,夢中寂靜無聲,背景是夕陽般鋪天蓋地
的殷紅。少女柔軟微彎的身軀倒臥在地,深赤色的血液緩緩漫溢開來,
如髮、如絲、如屍衣般,溫柔無聲地包圍住她。
在夢中,妳回到家鄉了嗎?
他小心翼翼地在她額頭上印上一吻,心中輕聲地問道。
後來,那名吟遊詩人離開了這個國家,沒有人再看到他出現過。
那邊的小山坳裡,向陽的地方,有一方小小的墳墓,據說那就是異
世界少女埋葬的地方。
當然不可能有什麼證據呀,那已經是非常久遠以前的故事了,現在
連碑文也看不清了……啊,不過,上面也沒刻什麼特別的東西,老人們
說就是我們當地送葬時的一首哀歌的歌詞,哈哈,搞不好還是那個吟遊
詩人做的咧~
嗯,我想想那是怎麼唱的呢……
──生死夢醒,孰為虛妄?安知非離鄉而不知歸,魘於夢而忘醒?
芙蓉一日三華,菡萏晨開昏合,朝顏清雅,暮死朝生,浮生如夢。生死
夢醒,孰為虛妄?
── The End ──
2002/12/15
『不該死的死了,該死的到了遠方』──寫完那晚,我洗著臉的瞬
間,腦子裡冒出的就是這句話(爆)這一陣子因為老是寫不順,書沒讀
好、小說沒寫,時光虛度啥都沒做,心情相當不好,會寫出闇黑系的其
實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這一篇其實是《Love Song──愛之殤》的闇黑版(Sad Song?),
在Love Song系列(預定)中,兩個主角的個性都是一致的,不過闇黑版
就……
數個月前,在跟Skeleton姐姐(心)聊天的時候,被問到為何特別
喜歡這一對,其實仔細想想如此執著也是蠻奇怪的……當時思索後,我
的回答是「因為彼此很清楚兩個人是一定會分開的吧……」知道必定有
終點存在的愛情,在燃燒的瞬間更覺苦澀,與激狂愛戀一同降臨的是深
沉的絕望……不知為何,『在感到厭倦之前,就暫時在一起吧』這種話,
比起虛妄地承諾『永遠』,在某種層面上更叫我感動呢~
當時兩個人很開心地掰了一篇《黑色蕾絲》(爆)的腳本,等了半
天某人卻掉進RO的深坑中爬不出來了……正巧最近心情不好,就拿那
個感覺來寫這一篇(並不是說妳答應我的東西不用寫的意思唷~姐姐)
但是,一來倦怠期,二來感覺抓不準,再來想嘗試別的風格,結果
就是前半寫得痛苦的要死,後半的茶會、戰場與喪禮等部分,因為回到
自己的風格,一個晚上就結束了~在字數統計時發現,前面近一個月的
成果跟最後的『結尾』,字數居然差不多(汗)
老實說,有點可惜芽衣不是長髮呢~當初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腦海
中浮現的景象一如獻祭──穿著白衣的少女仰躺在高台上,墨黑長髮絲
緞般披散垂曳,深色的血液宛如與髮絲融為一體,向四周緩慢地漫溢、
伸展,彷彿溫柔而漠然地吞噬整個世界。當微微顫抖的手撫上她蒼白的
臉龐,緊閉的雙眼霍然張開,明亮的眼瞳倒映著千億星辰的夜空,與崩
壞頹圮的死滅宇宙……
2002/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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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 Song 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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