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星之所在(十七)

看板Falcom (法爾康)作者dream187kimo (音泉)時間17年前 (2008/01/31 16:43)推噓3(3推 0噓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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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柔悠揚的口琴聲從窗外傳來，正在房內閱讀運動鞋雜誌的艾絲蒂爾，偏頭聽了一會後放下書本，推開房門，循著聲音的來源走到二樓陽台。夜色沁涼如水，在佈滿星子的夜空下，約書亞正閉著眼，斜靠在門邊的欄杆上專注的吹著口琴。艾絲蒂爾也不打擾他，在約書亞的斜前方停下，轉身靠在後方的欄杆上閉眼欣賞。這是兩人多年來養成的不成文默契──艾絲蒂爾不見得每次都會特地聽約書亞吹口琴，但只要前去聆聽，必定安靜等他吹完一曲再開口聊天。一曲終了，約書亞放下手中的口琴，微笑的看著她。「怎麼了，艾絲蒂爾？」「沒啊……只是覺得很好聽。」微微搖首，艾絲蒂爾的作風還是如同往常，當她有心事時的反應之一，就是答非所問。「你繼續吹，我只是想吹吹風……屋子裡有點悶。」典型反應之二，逃避問題後會裝做什麼都沒發生。和她相處幾年下來的約書亞也很清楚，注意到艾絲蒂爾的回應方式後，琥珀色的眼瞳閃了閃，嘴角上揚了幾分。「不用緊張，沒關係的。」話落，艾絲蒂爾立刻激烈反應的轉首看他。「誰、誰說我緊張的！！我才不會……為這種小事……」越到後面語氣越顯的虛弱，白皙的臉頰浮起一抹嫣紅──約書亞也沒有立刻接話，只是依舊微笑的凝視著艾絲蒂爾不打自招的模樣。負氣轉身，艾絲蒂爾氣結將手肘抵在欄杆上，雙手托腮。「這當然不是小事。」明天兩人將參加準游擊士的測驗，對艾絲蒂爾來說，是今年是否能踏出夢想第一步的門檻。「不過妳不會有問題的，都花這麼久的時間準備了。」依舊溫和的語氣，同時點出艾絲蒂爾異常一整晚的焦慮，也為她打氣。和艾絲蒂爾相比，經過在布萊特家生活的五年，約書亞原有的稚氣已脫，個性更顯得沉穩而內斂。他還是一樣寡言，但敏銳的觀察力這幾年也有顯著的進步，處事態度也遠比之前更人性化。「……約書亞你真的沒練過讀心術嗎？」朱紅色的眼睛往旁邊移了三十度，艾絲蒂爾忍不住懷疑。「我什麼都還沒說……」聞言，約書亞放下手中的口琴，明顯忍著笑，點出一個半小時前才發生的慘劇。「艾絲蒂爾，妳還記得今晚『不小心』失手打碎幾個盤子嗎？」「那個是意外！……我堅持，因為傍晚在保養棒子，用到潤滑劑，所以油油的才會這樣─ ─」艾絲蒂爾下意識的挺直背脊，幾乎是慘叫的辯解──可她的一舉一動可沒逃過另外兩個姓布萊特的男人的眼睛：做飯時心不在焉，差點把鹽加成糖，幾乎把蛋煎成焦炭，手忙腳亂的重新打蛋卻差點連蛋殼都送到爐子裡去。總之，由於她今天錯誤百出，所以晚餐是由約書亞一手負責。飯前擺餐具她打破了一個湯碗，飯桌上手滑弄碎了一個醬油碟；洗碗時最慘，堆在水槽內的盤子沒擺好，她隨手一揮就乒乒乓乓摔了個粉碎。這場鬧劇看的凱西烏斯和約書亞雙雙傻眼，凱西烏斯還開玩笑的說，他今天工作的報酬就這麼被艾絲蒂爾給摔沒了。「嗯，我知道，不過我今天是跟妳一起保養的……」可他端盤子可拿的穩穩的。「油的牌子不同！」「……」要是以前，約書亞會毫不客氣的當著面戳破艾絲蒂爾彆腳的謊言──不過現在，他知道只要自己沉默不語的微笑，某人就會自動認輸。果然，沉默還不到三十秒，艾絲蒂爾又恢復到原來托腮的姿勢，悶悶的開口。「……約書亞，我想聽『星之所在』……」這是艾絲蒂爾幾年來養成獨特的撒嬌習慣──自從那件事後，凱西烏斯嚴格禁止兩人的肢體接觸──所以兩人交手練習的次數減少；而老是愛撲到約書亞身上的壞習慣在凱西烏斯日以繼夜的叨唸後，艾絲蒂爾總算有了改善。在學習的路上艾絲蒂爾走的顛簸，一旦遇到令人沮喪的挫折感時，她還是習慣一個人躲起來哭──只是，約書亞總有辦法找到她的藏身處，然後靜靜陪伴著她，或者吹『星之所在』給她聽。幾年下來，這也成為兩人的默契之一。說也奇怪，約書亞其實曾學著吹其他曲子，也吹的很不錯；但是完全不諳樂理的艾絲蒂爾還是最喜歡聽『星之所在』──不論心情好壞，這首曲子的旋律似乎最能讓她放鬆。「好。」忍著笑，約書亞正了正臉色，再度拿起口琴。在靜謐的夜裡，帶點悲傷卻溫柔如微風般的旋律隨風飄散──像是在緬懷過往，又像是憑弔著過去的悲傷──這樣的曲子，卻能撫平悲痛的心靈，給人再度往前進的力量。對艾絲蒂爾而言，這首曲子給她就是這種感覺──許多次，很多問題都曾差點脫口而出─ ─可是，只要一想到約書亞在瞬間黯然的神色，那些問題就卡在喉嚨裡，怎麼也說不出來。不過她知道，這首曲子「星之所在」，還有他隨身攜帶的口琴──必定和約書亞的過去有關。只是，在約書亞願意開口前，她曾信誓旦旦的允諾絕對不再追問──看似灑脫，實際上她隱約有種預感，如果繼續問下去，她和約書亞說不定連家人都做不成……雖然約書亞一直都在她的身邊…… 搖搖頭，暗笑著自己的多慮，艾絲蒂爾將視線往上移── 夜空晴朗無雲，佈滿星子的夜幕映入眼簾。小小的星子閃爍著璀璨的光芒，像是一雙雙凝視著人們的眼睛。 …… 十年前的某一夜，為了等待晚歸的老爸，晚餐後，母親抱著她坐在二樓陽台，陪著她看星星──順便說了許多有趣的故事和傳聞。大部分的內容她已經忘的差不多了，不過有段對話，她一直牢記在心。「媽媽，怎麼會有那麼多的星星呢？」「嗯？」她還記得，母親有點訝異的看著她。「為什麼這樣說？」「妳看，像一顆月亮就又大、又圓、又亮，可是星星就四處散落在天空裡，等到月亮一出來就什麼也看不見啊！」她記得自己是用抱怨的口氣說著──她也喜歡月亮，可是她更愛一閃一閃的星子；每次滿月的時候都看不到星星，她總覺得有點失落，彷彿少了些什麼。「如果星星都集結在一起，一定會變的比月亮更大更亮吧……」很奇怪的，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當時確實有一瞬間是這樣想的──因為月亮的光雖能照亮夜間的道路，讓老爸早點回來。而星星卻沒什麼用處，頂多只是讓單調的夜空看起來更漂亮。但，她就是喜歡那一閃一閃的光芒。「可是太亮的話，就跟白天一樣了……會亮得讓艾絲蒂爾睡不著呢。」紫水晶的瞳孔倒映著她有些失望的小臉，母親習慣性的輕輕拍著她的背，講起了另一個傳說── 「艾絲蒂爾，天空上的星星是祖先的眼睛喔。」她困惑的眨眨眼，過了許久才把這個資訊消化完畢，但還有一個詞是她沒聽過的。「祖先是什麼？」「祖先啊……就是已經去世的親人。」「去世？」又一個陌生的辭彙，她有點困惑。「嗯，就是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死去的人。」母親微笑繼續說道。「但是呢，他們想看著自己的孩子是否過的好，而晚上的星星是他們的眼睛，能看到他們生活的情形喔。」「好複雜……」「這樣來說好了，艾絲蒂爾沒有看過爺爺奶奶吧？」她搖搖頭，睜大了眼睛等待母親的解釋。「那是因為他們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就是『去世』嗎？」還沒等母親說完，艾絲蒂爾立刻反應，小小的手抓上母親的衣服─ ─帶著有些急切的眼神。「嗯，所以他們現在就在那些星星裡面，看著我們喔。」母親笑著輕拍她背，抵著她的額，嘗試安撫她的情緒。「所以，星星是不能聚在一起的，因為他們的孩子、孫子、孫子的孫子……都住在不同的地方。」「那為什麼不能白天看？白天有陽光，還可以看得更清楚……」「因為，白天不是每個人都在家啊……連爸爸都是晚上才回來，不是嗎？」「啊……」像是想通了什麼，她記得自己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然後，仍然抱著她的母親突然起身揮手，這時候才發現，老爸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家門口──帶著略顯倦意的微笑。最後，這個話題到這邊就結束了，再接著過沒多久戰爭開打，她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能見到老爸；而戰爭結束時，母親為了保護頑皮的她而死去。那是她第一次親身感受「去世」的真正意思。 …… 「艾絲蒂爾？」聞言，艾絲蒂爾猛然回神，這才發現約書亞不知何時已經放下口琴，盯著她發呆的側面瞧。「嗯啊……抱歉，我分神了。」苦笑，艾絲蒂爾撐起身子，轉首對他微笑。「怎麼了嗎？」琥珀色的眼睛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像是想從她的神情找出什麼蛛絲馬跡。「不，沒什麼……」露出一抹微笑，艾絲蒂爾的視線上移，直視著漆黑的天空，喃喃說道。「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約書亞不發一語的看著她，任由沉默瀰漫在他們之間，耐心的等艾絲蒂爾起頭──他敏銳的察覺到所謂的「往事」，絕對和艾絲蒂爾的母親有關。對艾絲蒂爾的母親他一無所知，唯一看過的就只有擺在餐廳櫥櫃上的闔家照，還有艾絲蒂爾、雪拉姐和洛連特的人們口述的回憶── 「……約書亞，你有聽過星星的傳說嗎？」不同於以往平鋪直敘的陳述，艾絲蒂爾這次選擇以問題來作為開頭。只見她唇畔漾起溫柔的微笑，朱紅色的雙眼盈滿了對過往的懷念神色。約書亞頓了頓，琥珀色的眼睛轉了幾圈後，輕輕點頭。「除去那些神話……我聽過其中一則傳說，是從東方傳來的。」「真的嗎？」艾絲蒂爾頗感興趣的睜大了眼。「嗯，那邊有一種占卜方式，他們稱為『觀星術』──藉由觀測星象，然後預測未來。」「那到底是什麼啊？」觀星術跟預測……怎麼聽都是完全不相干的兩回事啊！「因為星星也有各自的軌道，會從東方升起西方落下。」約書亞耐心的解釋，順手將口琴收回懷中。「在他們的觀念裡，每一顆星子代表活在這世界上的某一人，當流星出現的時候代表某人去世，當一顆新的星子出現在天空時，代表有新生命誕生。」「……有點複雜。」實際上，艾絲蒂爾認為自己只聽懂了一半。「但是這跟預測未來應該沒有太大關係吧？」眨著朱紅色的眼，艾絲蒂爾明顯有些困惑。「詳細的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如果能觀測出某幾個重要人物的未來，或許就能進行預測，但這也只是我的猜測而已。」因為國家的生殺大權大部分都掌握在幾名重要人物的手裡，就某方面而言，這確實可以作為一個值得參考的判斷。「唔……」只見艾絲蒂爾偏著頭思考了一會，似懂非懂的點頭。「不過，我不太喜歡這樣的說法。」「怎麼說？」「照你這麼說……星星代表一個人的一生，而且星星的軌道又是固定的……我總覺得這根本是宿命論嘛！」艾絲蒂爾忍不住皺眉，再一次直起身，雙手叉腰。「每個人的生命都是掌握自己在手中的，這樣講實在是太消極了。」聞言，約書亞苦笑。「……是這樣嗎？」以他自己的遭遇而言，坦白說，他其實贊同這種論點。「當然是囉！」艾絲蒂爾理直氣壯的點頭，注意到約書亞的苦笑，她忍不住嘆了口氣。「接下來的問題你不用回答我……自己去想想……約書亞，五年前你留在這裡是你自己選擇，還是天注定的？」愣了半晌，約書亞才真正消化這句話的意思。「艾絲……」話還沒說完，艾絲蒂爾下一個問題又拋出來了。「當我邀請你一起參加游擊士的訓練課程時，約書亞你也可以拒絕我，但是你同意了…… 雖然我不知道理由，但這也是你自己選擇的，不是嗎？」約書亞再一次啞口無言，他發現自己在很多時候都可以侃侃而談，但在布萊特父女的面前，他常常是落敗的那一方。雞毛蒜皮的小事父女倆都會斤斤計較，有時更刻意用強迫的方式讓他屈服……可是一旦面臨重大選擇，不管是父親還是艾絲蒂爾，他們永遠尊重他的意願，願意傾聽他的想法，以「家人」的方式和他相處。在這裡，他重新找回幾乎遺忘在過往歲月裡的自己，會微笑、生氣、哀怨，偶爾還會被艾絲蒂爾的小迷糊弄得哭笑不得……一直到最近，他終於覺得自己是「人」，而非一個只懂得遵守命令執行任務的殺人機器。他是約書亞‧布萊特──凱西烏斯‧布萊特的養子，艾絲蒂爾‧布萊特的家人，他滿意自己現在的身分，也對游擊士的訓練與工作充滿期待；他相信，在艾絲蒂爾的陪伴下，未來這份工作他也會勝任愉快。思及此，約書亞勉強忍下滿滿的感動，露出一抹溫柔的微笑。「總之你就不要再想那麼多了……約書亞真是的，你每次都在鑽牛角尖……」問問題問到後來變成在發牢騷，嚴重離題，艾絲蒂爾到後來也不管約書亞有沒有聽進去，碎碎唸個不停。「艾絲蒂爾。」溫柔的低喚……約書亞知道，就算有一天他因為現實而被迫離開這個家，這個名字也會刻在他的心底。「幹嘛？」「……謝謝。」屋內的導力燈光流瀉而出，照亮了約書亞半邊的側臉，而另一半則在黑暗中顯得模糊不清，但他那雙琥珀色眼瞳卻直直的凝視著艾絲蒂爾，臉上也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彷彿在看著他最珍惜的寶物。任何一個女生都會為此而臉紅心跳，然而，神經粗線條的艾絲蒂爾從來沒想太多，她只是偏過頭，朱紅色的雙眼像是裝了雷射馬達，仔仔細細在約書亞臉上掃過一圈，確定他沒再繼續貶低自我後，滿意的點點頭。「不客氣，我是姊姊嘛。」照顧弟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不，他並不是因為這樣而道謝……算了。溫柔的笑在一瞬間多了一抹無奈，約書亞決定換個話題。「那妳有聽過其他關於星星的傳說嗎？」「嗯？有啊。」點頭，艾絲蒂爾沒有多想的道。「不過，我聽到的剛好跟你完全相反。」「……咦？」「小時候聽媽媽說的……」邊含著笑，艾絲蒂爾轉過身，兩手往後撐在背後的欄杆上，及腰的長髮隨風從後方包圍住她嬌小的身軀。「天上的星星，是死去人們的眼睛──為了掛念自己重要的人而存在。」聞言，約書亞震了震，琥珀色的眼瞬間黯然無光──但是陷入在回憶中的艾絲蒂爾並未察覺。「在媽媽剛去世的時候，我每天晚上都會來這裡看星星。」那幕場景至今還深深印在她的腦海中，剛開始的那段期間，她總是習慣性的在睡覺前跑到陽台，努力的睜大眼睛，想找出天空中是否又多了哪顆沒看過的星子；後來，她改成每晚到陽台跟天空說話── 內容包羅萬象，生活細碎瑣事都被她拿來當作話題來談。交到新朋友，發現新的冒險地方，買到新的運動鞋，在家裡的水池旁釣到大魚……當然也少不了抱怨，比如在課堂上被教區長罵，考試沒考好，老爸晚歸，雪拉姐在酒館喝醉酒後大發酒瘋等等…… 直到現在，她還是深信媽媽在天空的某處正看著自己，也許還帶著一抹微笑。「……後來呢？」約書亞輕聲問道，想開口安慰，但是什麼也說不出來──唯一能做的只是當個好聽眾，所以儘管很難開口，但他還是問了。「後來啊……你就來啦！之後忙得不可開交了呢。」艾絲蒂爾笑盈盈的說道，又恢復以往活潑開朗的神情；接著像是憶起某人當初進家門時慘不忍睹的樣子，笑容立刻垮下，還無奈的閉上眼狂嘆氣。「那幾天還真是地獄……老爸跟我都不太敢闔眼睡覺，偏偏你的傷口又深又長，很擔心萬一發炎，吃了消炎藥又不退燒該怎麼辦……而且還不只一個傷口，我沒記錯的話你還有骨折……」約書亞聰明的閉嘴，他不想提醒她，其實當時他身上是多處骨折，好幾道刀傷差點傷到內臟──之後有數次想離開家，結果託她轉告父親時，她還拼命搥他、揍他，踹他……端出前輩的模樣教訓他，一直到他趴倒在地，完全動彈不得為止。坦白說，他到現在還是很懷疑，那時候的艾絲蒂爾真的擔心他的傷勢嗎？這麼暴力的對待一個重傷到快瀕死的傷患…… 這個話題一開，艾絲蒂爾的話就停不下來了。「說真的，到現在我還是想不通你怎麼會傷成那樣……哪，約書亞，是不是你晚上走夜路踩到一堆狗尾巴然後被追，逃命時沒看清楚路就衝到魔獸巢裡去了？」「絕對沒有。」那是妳才會做的事情。而且當初是誰為了抓「傳說中的蟲」衝到神祕森林裡去，差點被魔獸剁成肉醬？約書亞面色嚴肅的認真否認。「那不然你是拐了人家女兒，然後拋棄人家所以才被追殺嗎……」艾絲蒂爾認真偏頭思考。「在情人節的時候你還收到一堆巧克力跟情書……照這樣推算，確實有可能。」 ……他是被追殺，卻不是那麼可笑的理由好嗎…… 約書亞頓時感到無力。「艾絲蒂爾，那時候我才十一歲──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不然你是搶了人家錢嗎？唔，也不對，你那時候也沒多大，好像沒力氣搬那麼大的晶塊或是黃金……」艾絲蒂爾的毛病之一，在問問題的時候會自問自答。 ──依他的行事作風，如果需要搶錢，直接把對方做掉再離開，一勞永逸，哪需要這麼麻煩？而且誰告訴她偷東西只能偷礦石？約書亞感覺到自己的視線發黑，毅然的決定再次打斷艾絲蒂爾──再繼續問下去她沒想破頭，他聽得也會昏倒。「停，艾絲蒂爾……內情是有點複雜，但總之，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樣。」所以拜託妳別再猜下去了。在感到氣虛的同時，從門的另一側傳來細微而低沉的悶笑聲，約書亞暗暗嘆息──這對父女有一個共同的癖好，那就是整他為樂，特別是喜歡看他出糗或被虧到講不出第二句話。但是，他就是拿他們沒輒……想必父女倆都知道這點，所以這幾年的惡作劇變本加厲，尤其是艾絲蒂爾，都快騎到他頭上來了──剛開始拿一堆蟲子來吸引他注意，後來拉著他東奔西跑去冒險，最近則一天到晚在幫他找合適的對象……巴不得趕快把他推銷出去。最可惡的是父親，明知道他真正的想法還跟著艾絲蒂爾起鬨。「啊，對喔，抱歉抱歉，我又忘記了。」有些尷尬的苦笑，艾絲蒂爾搔了搔後腦，淘氣的吐了吐舌。約書亞無言，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只見他長長的嘆了口氣，而後正色說道。「……抱歉，我想……有一天會跟妳說的，只是不是現在。」「啊……那個，沒關係啦……」眨眨眼，艾絲蒂爾有些慌張的比手畫腳。「那個，我不是非知道不可……只是好奇而已，真的真的！」聞言，約書亞忍不住莞爾。 ──也真難為她了……依照艾絲蒂爾毛毛燥燥的個性，竟然能一口氣忍到五年，如果過去不是那麼難以啟齒的話，可能在第一年自己就會說了…… 發現自己再怎麼努力解釋，約書亞依舊似笑非笑的模樣，艾絲蒂爾開始慌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呃，對不起，我以後一定會小心，絕對不會再這麼粗心大意了… …」說到後來自己都有點氣虛，因為每次踩到地雷都這麼說，然後下一次又忘了。艾絲蒂爾露出些許沮喪的神情，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老在約書亞面前錯誤百出，許多答應他的事情常常都沒做到，所以，至少這個約定──她再怎麼好奇都想遵守。約書亞是她最重要的家人，愛看書，也喜歡機械類的東西，個性沉默寡言，甚至有些自閉，不太喜歡待在人多的地方──可是他總是很溫柔，細心而注意小節，偶爾鬧起彆扭，再怎麼生氣也絕對不會對她動手…… 只要知道這樣就夠了，過去什麼的……那一點也不重要！艾絲蒂爾因為尷尬無措而紅了臉，朱紅色的雙瞳轉啊轉的，就是不敢直視他──彷彿一個做錯事的孩子，無助而沮喪。約書亞暗暗嘆了口氣，閉上眼，努力壓抑從胸口一湧而上，想將她摟入懷裡的衝動──他知道她壓根沒察覺自己的心意，而他也無意破壞這份如同薄膜的曖昧──儘管周遭人都用一種看好戲的態度在等他們成為情侶。 ……但，那是不可能的。除了父親外，沒人看過他的本性，他現在只是偽裝成一個人類─ ─實際上內在還是個怪物，只會撕碎生命與人心的殺手機器……一個壞掉而失去心的人偶。很多次，他都是這麼想的……但艾絲蒂爾坦率的笑容總讓他怦然心動，當她碰到困難時他無法坐視不管，當她遇到危險時他會感到焦躁不安──終於在最近，他發現自己仍然有感情，而且不由自主的……喜歡上她。雖然這副乖乖牌的模樣是個偽裝，但如果能一直和她相處下去，說不定到了哪天，假的也會變成真的…… 「……約書亞？」猛然回神，無意間撞上幾乎是零距離的朱紅色眼睛，約書亞下意識的想倒退──結果才一動就靠上背後的欄杆。冷汗從額際滑下，約書亞暗暗祈禱凱西烏斯別在這時候推門進來──不難想像，父親假如看到這幕，明天考試通過後，一定會委託游擊士協會的愛娜讓他的工作量增加到被操死。「艾絲……蒂爾，怎麼了？」勉強嚥了嚥口水，約書亞明顯有些困窘。 ──老天，他的心臟總有一天會被她嚇到麻痺。「我才要問你呢，一不注意又開始鑽牛角尖了。」皺眉，艾絲蒂爾伸手戳了戳她弟弟的額頭。「我剛才道歉你有聽到嗎？」邊嘆氣，艾絲蒂爾倒是自動後退一步。「……嗯。」鬆了口氣，約書亞選擇自動忽略在心中一閃而逝的失望。「不過妳不用道歉，應該是我要謝謝妳。」謝謝妳毫無芥蒂的接納，給予一個溫暖的家，還有在小鎮裡樸實無華的生活，以及未來的夢想與目標── 望著他溫和的笑容，艾絲蒂爾反而感到疑竇叢生。「……約書亞你果然怪怪的，今天晚上幹嘛一直道謝啊？」更何況她也沒做什麼讓他值得感謝的事情。「心情不好嗎？」「……不，沒什麼。」約書亞苦笑，決定把她趕去睡覺──明天就是準游擊士的考試，再不去睡她明天沒體力應考。「時間不早了，妳該去休息了。」「哎──可是……」「明天的考試是實戰，很消耗體力，早點睡才能提高過關的機率。」雖然無論如何他都一定會協助她過關──但是，這種話現在可不能講。約書亞的笑容溫和而堅定，艾絲蒂爾不服輸地瞪著他半晌，最後嘆了口氣。「知道了……」有些沮喪的回答，艾絲蒂爾將視線從約書亞身上移開，而後抬頭定定望著佈滿星子的夜空，接著閉眼合掌祈禱。「媽媽，請您看著……明天，我和約書亞一定會成為準游擊士！」這句話是為了自己打氣，一半也是說給約書亞聽。 ──然後，與約書亞一起踏上夢想的旅程，一同幫助有困難的人們，盡自己的一份力來守護和平。祈禱結束，艾絲蒂爾心滿意足的微笑，而後轉頭望向約書亞。「那我先去睡了，約書亞，晚安！你也要早點睡喔。」「我會的。晚安，艾絲蒂爾。」祝妳有個好夢。關門聲從後方響起，而後聽見布萊特父女低聲交談的聲音……約書亞抬首凝望天空──微笑的面具頓時碎裂，琥珀色的雙眼多了一抹黯然與苦澀。「星星，是死去人們的眼睛……嗎？」那麼，應該一起喪命在那場災難中的其他村民，還有姊姊……現在又是用什麼樣的眼光看他？一個沾滿鮮血的殺人機器，冰冷無情而殘酷的怪物，或者根本連多看他一眼都嫌厭惡？那些，因他而喪命的無辜人民──在那遙遠的天際，是否正恨恨的瞪著他──憤恨的詛咒他，或者正睜大眼睛等著看他有什麼樣的下場？冰冷的寒意竄上心頭，約書亞做了一個長長的吐納，琥珀色的雙眼依舊凝視著漆黑如墨的夜幕，悲傷絕望的神情中，增添了些許的堅定。 ──再試試看吧，他的偽裝……應該，還能再撐一段時間。其實，星星也能夠幫助人們辨別方向，儘管大部分的星星都是東升西落，但在天頂上的那顆星子並未受到影響，它總是在原地閃爍著，進而指引人們方向。對他而言，艾絲蒂爾就是天頂上的那顆星子。她的光芒雖刺痛著他，但也引領著他，不至於被黑暗與絕望淹沒而找不到路。這些話他沒有告訴艾絲蒂爾──其中一個因素是沒有勇氣，因為這近乎於告白；至於另外一個原因是，他不知道該如何用言語表達。星之所在，心之所在。艾絲蒂爾重新讓他體認到人生的喜怒哀樂，儘管他是個已經壞掉的人偶，但只要她在，他就不會走岔路。也許終有一天他會因為破壞約定離開這裡，但在布萊特家生活的點滴，他會刻在心底── 至少在他黑白的人生中，曾有過一段綺麗的夢。夢裡，他是個普通的男孩，有敬愛的父親，有平易近人的朋友，還有一個時時刻刻都陪在他身邊的少女── 她有著及腰的茶褐色長髮，清麗的臉蛋，還有一雙炯炯有神的朱紅色眼睛，個性活潑開朗，平易近人，儘管迷糊，但她的精力與勇氣似乎永遠用不完，總是毫無畏懼的看向未來，引領著他走向光明。然後，他會記得，她的名字是，艾絲蒂爾‧布萊特。閉上眼，約書亞低頭握緊了雙拳，強忍著冰冷刺骨的自卑感在胸口翻騰，強迫自己做了幾次深呼吸後，他毅然轉身，離開陽台進入充滿溫暖燈光的屋內。片刻後，屋內的燈紛紛熄滅，布萊特家的成員先後進入夢鄉。然而，在沒有人的陽台上，涼爽的夜風依舊徐徐吹著，滿天的星子仍高掛在空中──只是在此刻，看起來格外冷清。就像是，在預告著某個不祥的未來。 (待續) 後記：這篇文章採用的是鏡框法(炸飛) 簡單來說就是最前面和最後面是發生在艾絲蒂爾16歲的時候請把中間小羅莉與小正太的故事當做艾絲蒂爾的夢來看吧(笑) 那麼，下一次就賣入最終章囉。下次更新：2/2 --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230.78.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