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牽絆之所在(三)──依舊未完待續...
「坐穩了,艾絲蒂爾。」
與山貓號的通訊結束後,約書亞立刻丟下這句話,在艾絲蒂爾還沒來得及反應,便感覺到
一股加速的力道硬將自己的身軀往座椅靠上,緊接著,高度跟著迅速往下掉,原本一片清
明的視野瞬間被層層的白雲取代。
再然後,機身時而左右傾斜,時而脫離雲層又再潛入──類似的動作約重複了數次,終於
,原本在雷達上亦步亦趨的綠色光點完全消失。
艾絲蒂爾鬆了口氣。
雖然大概已經預測到結果,約書亞仍謹慎地做最後確認。
「艾絲蒂爾,雷達怎麼樣?」
艾絲蒂爾則回他一個微笑。
「光點已經消失,完全擺脫掉了。」
「是嗎……」
聞言,約書亞也放鬆緊繃的神經,轉頭時視線則撞上那雙熟悉的朱紅色眼眸,近乎是同時
的,一股莫名的刺痛與莫名的騷動,讓約書亞腦袋一片空白,原本準備好的說詞全都卡在
喉嚨裡,說不出口。
他只能靜靜凝視著她,然後發現她的目光如同記憶中的清澈──
彷彿被灼傷般,約書亞有些狼狽的逃離她的視線,默默的垂下眼。
一陣尷尬的沉默橫亙在兩人中間,過於緊張的氣氛在危機解除時雖然同時消失,然而,或
許是許久未見,更或許是有太多想傳達給予對方的話語,反而讓約書亞與艾絲蒂爾都不知
從何開口。
片刻後,艾絲蒂爾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那、那個……那個空賊他們,看來真是不錯的人啊。沒想到能在這個時機來幫助我們…
…得重新看待了。」
慌張無措的語氣與期期艾艾的口吻,顯示艾絲蒂爾純粹只是想打破僵局,所以就地拿一個
話題當作開頭。這讓原本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的約書亞莞爾,之前的鬱悶一掃而空。
他不自覺勾起了唇角。
「是啊……雖然從契約的關係可想得通,但看樣子單純只是人與人的關係。」
憑良心說,在他幫忙奪回山貓號的過程,扣掉潛入結社的行動成本來算,確實是綽綽有餘
,足以支付對方幫忙自己與艾絲蒂爾的險境。
沒有在第一時間聽出約書亞的暗示,艾絲蒂爾笑了笑,單純以自己的角度回應。
「啊哈哈……現在該說什麼呢?見面認識、關係變好,吵架、發生了各種事,那就是人與
人之間產生的交集吧?」
──是啊,對她而言這是再普通不過的現象。
約書亞沉下臉,下意識的將視線移開,將目光定在前方的操作儀表上,心思卻全然不在上
面。
「……可是在我生存的世界,就不是理所當然的。」
聞言,艾絲蒂爾的笑容也消失在唇角,但眼睛仍凝視著約書亞的側臉,關心之意溢於言表
。
「啊……」
第一句話起頭後,約書亞發現接下來要說的話其實沒想像中的困難。
曾經因為自己太過在意她察覺真相後的反應,導致很多真心話都難以啟齒,就算在離別的
當下,做好以後再也無法見面的心理準備──他最多也只能做到陳述事實,真正埋藏在心
底深處,那些深深紮根的價值觀,他一樣也沒說。
至於現在為什麼有勇氣坦承──
只是為了想讓她更明白兩人的差距,如此而已。
思及此,約書亞閉上眼,將剛才瞬間湧出的晦澀情緒全數壓入心底。
「殺,或被殺。」
刀光劍影,烈焰沖天與鮮血飛濺的畫面清晰浮現在眼前。
慘死的屍體冰冷的淌在血泊之中,儘管雙瞳由於死亡而無神的放大,但死前猙獰與驚恐的
表情直盯著自己,彷彿在控訴他的惡行。
死在他刀下有無數的冤魂,也有因為見他還是孩子而輕敵,最後大意露出空隙被他一刀斃
命的強敵。在他生存的世界之中,同樣的定律不斷重複,有時是他僥倖,也有時是機運,
在生死一瞬間的當下,誰活下來誰就是強者。
「搶奪,或被搶奪。」
在見不得光的世界裡,人類與野獸並沒有兩樣,只要在爭鬥中獲勝就是贏家,就有資格強
行掠奪戰利品,不論是錢財、人力、技術或資源──沒有所謂的互助,只有建立在雙方同
樣獲利的情況下才會短暫聯手──這還不考慮事前或事後毀約的情況。
所謂的人性,早在哈梅爾被滅村的那天他就已經有深刻體驗,什麼良知、道德與尊嚴,那
都只是表面好看的假象而已。
唯一真正關心他的,在當時只有萊維,另一個則已經天人永隔。
他一直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人願意無怨無悔的付出,直到他被凱西烏斯‧布萊特救起來為止
,血腥的生活才暫時告一段落。
然而,那份過於綺麗的回憶,事後也證明了不過是美夢一場。他還是偷偷背著他們傳送情
報,將凱西烏斯‧布萊特的行蹤,以及加入游擊士協會後,調查協會運作的方式,一一向
「噬身之蛇」稟報。
思及此,約書亞睜開了雙眼,淡淡坦承:
「我和妳見面前,一直不斷重複那樣的事。」
他話才剛說完,艾絲蒂爾立刻焦急的反駁。
「可、可是……和姐姐、萊維一起的時候,不是有過幸福的時光嗎?」
聞言,約書亞有些訝異的回頭望了她一眼,隨即又恢復成淡漠的表情。
「……萊維告訴妳了啊……那個記憶的確是有,只是那好像就是其他人的一樣。」
對他而言,只有畫面當中的姐姐與自己有血緣關係,而那份回憶之中,剛好自己也在場,
如此而已。其他理應存在的痛苦、悲傷、憤怒以及無力等等屬於人類的情緒,他一樣也不
曾擁有。
艾絲蒂爾語塞,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反駁。
約書亞也不甚在意,為了讓艾絲蒂爾了解兩人的差距,他只想著該如何向她解釋兩人的不
同,渾然不覺這是在哈梅爾的悲劇發生後,第一次向他人剖析自己──
以及真正這麼做的涵義。
「心壞掉時……我對哈梅爾的記憶就不是自己的了,其他人的事都不管,變成像人偶那樣
。」
原本還在苦思該怎麼辯駁的艾絲蒂爾,聽到這句話之後,一絲了悟的光亮在朱紅色的眼中
閃過,焦躁與憂慮的心情在一瞬間清掃而空,只剩下深深的理解與平靜。然而,她並沒有
打斷約書亞,只是安靜的不發一語,耐心等他把話說完。
──錯過這一次,下次就不曉得什麼時候能再談了。
約書亞的語氣與音調沒有一絲起伏,他淡淡說出刻印在腦海的那段往事。
「姐姐死的時候,那段記憶也記得很清楚。那時,我和姐姐被埋伏在那裡的男人襲擊,那
男人把我打飛……然後壓到我姐姐身上。」
中間停頓了一下,顯然刻意避開一些對女性而言過於刺激的字眼,但真正意思已經不言而
喻。
約書亞看了她一眼,只見艾絲蒂爾依舊沉默地凝視著自己,他又續道:
「幼小的我,雖然還不知道那事的意義,可是有種非常討厭感覺,就抓住了男人後背。雖
然最後亂拉亂扯,馬上就被彈開……但不知何時,我手上握有了那男人的槍。」
淡淡的悲傷氣氛頓時凝結。
「總覺得,那時候我有殺人的才能,沒有被教過,但卻能把保險弄開,毫不猶豫就扣了扳
機。被射穿喉嚨的男人,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血從口中吐了出來。而我,終於注意
到自己射擊人了。」
艾絲蒂爾還是沒有說話,就連詫異的語助詞都沒有出現──但現在的約書亞並沒有注意到
這些,只是專注在自己的回憶中,把他所記得的每一個細節,語氣平板卻又鉅細靡遺地一
一道出。
他知道艾絲蒂爾不相信自己真的「沒感覺」,所以他索性實際演練給她看,他是如何講述
一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悲慘回憶,沒有情緒起伏,語氣平順,將前因後果全部講述明白─
─
「可是,那個男人還沒有死。眼睛佈滿血絲、氣喘噓噓,一邊還拔出軍刀沖了過來。我就
像被野獸襲擊時那樣,閉上眼睛不敢看,全身縮成一團……但卻沒有受到衝擊,卻被柔軟
的東西抱住。」
說到這裡,約書亞吐出一口氣,艾絲蒂爾明白,他現在就如同身處在過去的回憶中,描述
的方式就像精準的攝影機,一張一張將那些影像解釋清楚。
「睜開眼睛時,映在眼前的是姐姐微笑的臉。男人不知什麼時候倒下了……旁邊還有站著
發呆的萊維。被萊維支撐住的姐姐,把口琴給了我……然後就慢慢地閉上眼睛。」
故事結束,艾絲蒂爾依舊沒吭聲,只是靜靜嘆了口氣。
這時候,約書亞終於將視線對上她,琥珀色的瞳孔宛如平靜無波的水面,沒有任何一絲情
緒起伏,或被隱藏。
「……記得很清楚吧?可是,這樣說著那事,我卻不感到有多悲哀。就像在讀著別人的日
記那樣,只感到不可思議的不諧調感。而且……我和妳在一起時也一樣。」
她的容顏與記憶中絲毫不差,眼眸中的關懷之意也與過去相同。但他卻已經不記得那時候
怦然心動的感覺,曾經近乎溢出的感情也找不到一絲蹤跡──從他踏出王宮潛入夜裡的那
一刻,就像浮出水面的氣泡般消失在空中。
「呃……」艾絲蒂爾欲言又止,但在接觸到約書亞的目光時,她強忍了下來。
「接觸到妳的溫暖,我覺得自己的確改變了。記起和妳在一起的時候很快樂,好像還愛上
妳。但是我,總感覺那是別人的事。」
教授所說的「感情不完整」恐怕就是指這件事情,他雖然想否認,但很可悲的是他找不到
理由辯駁,只能默默接受殘酷的事實──
「我想,那個多半是……空虛,被弄壞的人偶般的真實感覺。」
該說的,就到此一段落。
視線緩緩轉回前方,約書亞凝視著儀錶,確定已經接近盧安市外,便操縱著飛行艇開始將
高度往下降。而身旁的艾絲蒂爾也沒再追問下去,只是安靜地配合約書亞的指示,協助將
飛行船降落到盧安市外側的海灘上。
關閉操縱的導力能源,約書亞與艾絲蒂爾紛紛鬆下安全帶,一前一後離開了船艙,約書亞
熟練地解開艙門的鎖──在這過程中他完全沒開口,只是默默的一個人往前走。
片刻後,他停了下來,琥珀色的眼睛盯著沙灘上的兩道影子,由於夕陽的角度而重疊在一
起,彷彿彼此互相依偎。
──但那只是影子,不是現實。
然後,他閉上眼。
「……再見了,艾絲蒂爾。我不希望妳繼續再追我。」
海浪輕拍著沙岸發出沙沙的聲響,遠處的海鷗啼鳴的聲音此起彼落,唯獨兩人之間,沉默
砌起了一面高聳的牆,將他們隔離開來。
注意到艾絲蒂爾的腳步似乎也停下,約書亞強迫自己開口,將最後一絲牽絆扯斷。
「雖然與妳能再次見面非常開心,可是我還是不應該和你們在一起。像我這樣的人在妳身
邊也沒好處……而且,老實說,妳在只會成為累贅。所以……」
話還沒說完,艾絲蒂爾的聲音插進來,一反往常的高亢,低聲反駁。
「……說謊。」
「呃?」
很細微的聲音,卻清晰得讓人無法忽視,使約書亞吃驚地轉身。
艾絲蒂爾就站在距離自己一步的地方,鼓起了臉頰,朱紅色的眼睛清澈見底,她正犀利地
凝視著自己──與以往不同,不單單只是關切與理解,那是彷彿看透一切的目光。
「約書亞。」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聽到艾絲蒂爾如此嚴肅的呼喚著自己的名字,然而,約書亞還是忍不住
微微一顫。
上一次,她用這個語氣與他談話──看穿他與萊維的關係,儘管那時候他們還未與萊維打
過照面,而他也沒想起萊維的臉龐。
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艾絲蒂爾又往下說了:
「我聽了許多事情,知道了──為什麼約書亞會在我面前消失……多半,真正的理由連約
書亞自己都沒注意到。」
心跳,不自覺的加快了。
琥珀色的眼瞳有些緊張地凝視艾絲蒂爾的臉,然而,此時她瞇起了眼睛,表情沉了下來,
語調也轉為高亢。
「因為心靈的崩潰,所以與我一起就很辛苦?和我一起度過的日子,卻只感覺像是其他人
的事?約書亞在對我沒好處?我在你旁邊反而成為累贅?」
同樣的問題一字不漏的重複,她也沒指望約書亞回答,只是冷靜地指出了事實。
「那些全部,是騙人的。」
乾脆的否定由艾絲蒂爾口中說出,讓約書亞覺得更難堪,平靜如水的面具在剎那間露出了
裂痕,約書亞近乎是狼狽的反駁:
「我沒有說謊……!」
艾絲蒂爾搖搖頭,伸出一手擋在約書亞的面前,嘆了口氣。
「好了,聽我說。那個……約書亞只是害怕。」
約書亞頓時語塞。
放下手,艾絲蒂爾再次直視著熟悉的琥珀色眼瞳,道出了心底的猜測:
「認定是因為自己,姐姐才會死。同樣,無法承擔起我的立場……所以那天夜裡,約書亞
從我面前逃走了。」
善良體貼的約書亞,總是把所有事情扛在自己身上的約書亞──再次重新踏上旅程,拼命
搜尋著「噬身之蛇」的下落時,儘管有許多以往認識的夥伴幫忙與陪伴,艾絲蒂爾還是經
常不由自主想起與約書亞一同渡過的回憶。
然後,她才發現自己是多麼地依賴他。
心情低落時被他激勵;失去老爸音訊的那段日子,他安靜地陪伴著她;危及的時候他總是
不顧自身的安危,跳出來擋在她面前;在她不經腦袋思考就衝動行事時,也是他拉著她才
沒出差錯。她闖了禍,也是他在幫忙收拾──
可是,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相信約書亞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這一點。
當敵人的真實面貌浮現出來,而他擔心自身的危險會將她捲入,除此之外,可能約書亞也
認為自己沒辦法保護她,所以在女王慶典結束的夜晚,他選擇拋下什麼都不知道的她離開
,獨自一人步上危險的道路。
理由,其實很單純,他只是不希望她陷入危機中。
因為敵人太過強大。
不管是奮不顧身地保護她,在那天夜裡離開她,或者是下定決心往後再也不相見,卻在她
被帶到船上後,矛盾地打破自我誓言帶她逃走──卻在安全無慮後又冷漠以對,甚至不惜
將自己最自卑的部分在她面前敞開,只為了切斷兩人的關係,然後獨自進入黑暗的世界。
約書亞很溫柔,所以才會那麼做。
因為他在意她,就如同她也無法忽視他就這麼離開。
思及此,艾絲蒂爾的表情緩和下來,露出一抹微笑。
「這以外的理由都是附加的。」
琥珀色的瞳眸先是浮出些許的困惑,然後約書亞苦笑的搖頭。
「經過教授的調整後,我就不曾感覺到恐懼了。」
不只是恐懼,其實連一般的喜怒哀樂也不存在。
「以前執行任務時遇到困難,也沒有這種感覺。妳的指摘……不中肯。」
艾絲蒂爾的神色沒有露出任何一絲沮喪,反而比之前更認真嚴肅了。
「我指的不是表面。」
約書亞一凜,詫異的望向她,內心深處拉起了警報。
艾絲蒂爾在很多方面,粗枝大葉的程度讓人不敢恭維,然而,她所在意的人、事、物,卻
敏感的讓人心驚。
比如,對他這個外來者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在近乎沒有線索的情況下,還追自己追到這一
步──
「約書亞,為什麼感覺你姐姐死去的事像是他人的事……那個理由知道嗎?」
立場完全顛倒過來了。
以前,幾乎都是他知道答案的那個,她則是被考倒的學生;然而現在,明明是自己的內心
問題,在她清澈的目光下,他卻成了那個不知該如何作答的考生。
在她面前,他只覺得自己無所遁形。
「那個、因為我……被弄壞……」
「不,錯了。」
艾絲蒂爾再次搖頭,握緊雙拳。儘管她認為自己的想法應該命中紅心,然而她還是有點緊
張,強迫自己做了一個深呼吸後,才將她揣摩的答案說出口。
「約書亞……只是在姐姐死時候受到的打擊想不起來,無意識的,就覺得好像是別人的事
情那樣。」
琥珀色的瞳孔猛然收縮,約書亞當場倒抽了一口氣。
而艾絲蒂爾卻在此時繼續接下去。
「剛才,救我的事也是一樣。本來潛入那個戰艦,應該很辛苦吧?但你卻沒有猶豫,就帶
著我逃出來……就好像一刻也不能耽誤,要把我帶離危險。」
欲言又止,約書亞想說些什麼為自己辯護,以往能夠想出各式各樣計畫的腦袋,不知道為
什麼在這一刻──只剩下一片空白。
剛才還覺得空虛的內心,此時卻漲滿了澎拜的情感──她總是能輕而易舉挑起他內心沉寂
已久的情緒,在他以為一切都是一場夢的時候,她又出現在自己面前,輕而易舉將他帶離
了人偶的框框。
而艾絲蒂爾的語氣,在此時柔軟了下來。
「約書亞沒有壞。只是恐懼……所以自己欺騙自己。現在的我非常自信可以斷定。」
說起來,還是萊維點醒她的──那句「自欺欺人」,給了她靈感。
然後,在逃離「古羅利亞斯」的過程中,她發現約書亞所說的與所做的矛盾之處,而這句
話能夠解釋約書亞反反覆覆的行為──離開她,又救她,在危機解除之後又對她冷淡──
溫柔的微笑在夕陽的斜射下,鑲上了金黃色的光芒,海風輕拂著艾絲蒂爾的褐色長髮,幾
撮髮絲飄到臉頰上,添增了些許柔情。
「那……可是,我、我……」
慌亂之下就變得語無倫次。
想反駁,但囁如半天,約書亞只覺得自己無法接下去,感情的負荷也到了極限,他匆匆轉
過身子,沉默了一會才開口──然而,說話斷斷續續,失去了以往的平靜。
「為什麼……妳能那樣……」
艾絲蒂爾並不介意約書亞這種完全不符合紳士的舉動,與約書亞共同生活多年,就算他沒
把問題問出口,有時她也知道他想問的是什麼,現在更不用說──
艾絲蒂爾微微一笑,故意將說話的語調轉為輕快,盡量減少約書亞的不自在。當然,一部
分也是因為自己猜測正確,所以能夠多接進約書亞一步,也讓她欣喜不已。
以前,凱文神父曾經問過她,見到約書亞後要說些什麼。
事實證明她是正確的,唯有在約書亞身旁的自己才是完整的;唯有見到約書亞,她才能踏
出那一步,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
「以前也說了,因為我是最善於觀察約書亞的人。現在知道約書亞的過去和現在,我已經
無敵了,所以我絕對不會輸給教授、萊維。」
──然後,告訴他自己真正的心意。
「害怕又勇敢,說謊卻正直的約書亞。我……最喜歡的約書亞。我終於……可以把這份心
意傳達給你了。」
溫熱的淚水模糊了視線。
艾絲蒂爾走上前,雙手抓住約書亞背後的衣服,將臉蛋輕輕靠在他的背上,閉上眼,感受
著約書亞的體溫,聆聽著他的心跳。
「啊……」
熟悉的觸感與體溫和那夜一樣,約書亞微微一震,下意識地忍不住想掙脫──
淚水,緩緩浸濕了他的衣服。
即使只有數滴,細微的濕熱讓人幾乎無法察覺,但約書亞卻發現自己的雙腳生了根,無法
動彈,最後還是只能沉默地站在原地。
又過了一會,艾絲蒂爾再次開口,儘管對現在的約書亞來說顯得極為不真實,但那些內容
,還是傳道了耳裡:
「可是我……不想成為只被你守護的存在。我繼續當遊擊士,就不能只遠離危險。不管約
書亞喜歡還是討厭,那事實都不會改變──因為那是我為我自己而走的路。」
約書亞閉上眼睛,沒說話,儘管他打從心底不贊同。
然而,除去凱西烏斯‧布萊特外,他是最了解她的人,艾絲蒂爾是那種一下定決心就勇往
直前的行動派,更別提游擊士是她從小就憧憬的工作──就是因為明白她的心情,而自己
又擔心著她,所以他從一個殺手變成了游擊士。
為了保護她。
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實包含著脆弱的自私,他不想看到艾絲蒂爾躺在血泊裡,或沐浴在鮮
血中的畫面──現在回想起來,每次看到理當白皙的肌膚多幾道血絲他就會覺得「不舒服
」,然後在接下來的戰鬥中調整自己的腳步,盡量以自己的身形擋住空隙,減少她受傷的
機會……
艾絲蒂爾說的沒錯,他無法反駁,那些「不舒服」、「不接受」等雜亂思緒底下,埋藏了
名為「恐懼」的情感。
既然已經找出原因,那麼他剩下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勸她退出這場戰鬥──
約書亞正打算開口,艾絲蒂爾堅定的聲音卻先一步傳來:
「所以……約書亞,答應我。」
「咦?」
「讓我們互相守護,一起走下去吧!」
互相守護,一起走下去……
曾經在他眼前粉碎的夢想,被艾絲蒂爾的話語重新帶回眼前。約書亞還沒來得及反對,道
出自己的憂慮,只覺背後的力道加重,艾絲蒂爾的聲音又傳入耳中。
「我一定會變強,和你一同並肩作戰的。」
「約書亞在身邊的話,我就能更堅定自己的力量,不論『噬身之蛇』怎麼做,我絕對不會
死。」
──短時間內絕對不可能變強的。
──而且,執行者必定還沒發揮各自的實力,他們對艾絲蒂爾甚至連親自出手都不曾……
約書亞很想拒絕,但內心的渴望,腦海中那些共同旅行一同解決困難的回憶,以及回憶中
那些同伴的笑容,正動搖著他的理智。
──可是,艾絲蒂爾做到了,雖然實際上「噬身之蛇」佔有壓倒性的戰力,但艾絲蒂爾撐
到了現在,抓住了他。
──而且就算現在離去,她還是會追上來的,用盡努力抓住蛇的尾巴,如果他留下來,至
少還能保護她。
陰情不定的神色在約書亞臉上變換著,在他身後的艾絲蒂爾並沒有注意到,只是輕聲低語
:
「所以……不用再害怕了。」
瞬間,所有的反駁意願在剎那間被抹去。
龜裂的心牆崩塌,封印的感情如同潰堤般的洪水宣洩而出。約書亞睜大了眼睛,還沒來得
及意識到內心湧上的情緒為何物,一股熱意已經衝上眼眶,讓他的視野變得模糊──
「……啊……」
淚水,在臉頰上劃下了濕熱的痕跡,當第一滴眼淚奪眶而出後,那股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悲
傷與感情在下一秒迸發──
吃驚之於,約書亞顫抖著抬手,摸向自己的臉頰。
「為、為什麼……有眼淚?從姐姐去世以後,就沒有使用演技……」
過去暗殺某個大人物時,他對準了心臟,舉起銳利的刀鋒,毫不猶豫地深深刺入對方的身
體,朱紅色的鮮血在眼前飛濺──其中幾滴沾上了放在桌上的全家福相片,遮去了戴著遮
陽帽的女孩笑臉。
被暗殺的對象,喃喃唸著女兒的名字,顫抖地伸手探向照片的位置。
他想也沒想,只是加上手勁,讓對方三秒內斷氣,接著著手炸掉整座大宅──連同屋內熟
睡的小女孩一起送上黃泉。
那一次,他破例在現場多留了三分鐘默哀。
半年後,在一次清算的行動下,他與萊維穿越槍林彈雨的戰場,進入建築的深處搜查任何
可能留下目擊者的老鼠一一擊斃,他在其中一間一片狼籍的客房內,看到一個衣不蔽體、
慘不忍睹的小小身軀,厭厭一息的蜷縮在角落。
他只是好奇,想知道這個孩子是否能活下去,在萊維的准許下將孩子帶回「噬深之蛇」。
在槍聲與火燄中消失的哈梅爾村,當他第一次回去的時候早已化成廢墟什麼也沒留下──
回憶中午睡的大樹、草地、以前稱之為「家」的小屋……全部飛灰煙滅。
而他,只是去了姊姊的墓碑前默禱,留下花束。
碰到各式各樣的大場面──他不曾因為恐懼而發抖或悲傷的慟哭,即便那時帶著愛戀心情
離開艾絲蒂爾的當下,他覺得愧疚而哀傷,但僅止於此──現在,只是被艾絲蒂爾
抱著,她說的那些言語卻對自己造成莫大的衝擊。
「現在卻流出來了……」
頭一次,身體無法隨著心意控制,約書亞在艾絲蒂爾面前露出最真實的自己。
「嘻嘻,是這樣嗎?」
艾絲蒂爾輕笑著,藉由踮腳的動作,輕聲在約書亞的耳邊附道:
「我沒看到,你就放心地哭出來吧……因為我就這樣……抱緊你。」
「唔……」
如春風般的溫柔話語迴盪在耳際,約書亞閉上眼,抬起右手捂住半邊的臉頰,細碎的嗚咽
不由自主地溢出──被遺忘的心傷,消逝在回憶中的溫暖與感情在此時回流,化為眼淚,
從積壓已久的體內釋放而出。
──嗚嗚……姊姊,好痛、好痛……
──啊啦啊啦,約書亞又摔跤了嗎?萊維,幫我拿一下草藥和繃帶好嗎?
──我知道了……約書亞,身為男孩子別那麼愛哭。
──可是、可是真的好痛嘛……嗚嗚……
──呵呵,萊維就別那麼計較了,約書亞還是個孩子嘛。
──我在他這年紀也沒那麼愛哭,是妳太寵他了。
從很久以前他就知道,那個溫暖的下午早就回不來了;姊姊已經消失在這世界上,那個
愛哭又愛撒嬌的男孩也隨著姊姊而離開;然而,現在他覺得自己又變回那個哭哭啼啼的
孩子,只是,這次安慰他的是另一個女子。
艾絲蒂爾,那個總是讓他事事憂心、心驚膽跳的女孩,從一個熱血過頭的孩子,不知何時
走到他身邊,幫助他解開了長久以來的心結。
垂下的左手傳來一陣溫暖的觸感,艾絲蒂爾不知何時握住他的手──彷彿為了證明她做下
的那個約定:「互相守護,一起走下去。」
在他還未完全懂事時,牽著自己的姐姐消失了。他只能懵懵懂懂的在黑暗中摸索前進,然
後越走越偏,脫離了正軌。
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他認識了艾絲蒂爾,那個引領他走往光明的女孩──他曾經逃離一
次,但她並不放棄,在找尋他的過程中變得更加堅強且可靠。
緩慢而沉穩地,約書亞悄悄收緊了垂下的左手,堅定地回握她的手。
他不會再逃避。
這一次,他會牢牢捉緊她──然後,互相守護,一起走下去。
(待續)
後記:
SC入手(歐飛)
結果還是來不及寫完!(淚奔)
寫內心戲寫到快撞牆...
(雖然狀況是比打鬥要好一些b)
最後一段收尾....
老天請保佑至少讓我在這星期內KO(汗)
因為是約書亞的觀點,所以加了一些東西進去
遊戲裡面是沒有這些劇情的。(認真)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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