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官方短篇小說─紅花的試煉

看板WOW (魔獸世界)作者 (無良記者)時間12年前 (2013/02/15 15:07), 編輯推噓19(1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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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過七個季節,影潘僧院的樹都會盛放紅色的花。對一個年輕的熊貓人小偷而言,紅花的 試煉是對他罪行的懲罰,是緩刑,也是救贖的機會。 官網原文:http://tinyurl.com/bnd4epy 文超級長,腎入 ====================================== 阿十跟蹤這群陌生人已經跟了一整個下午,從他們的儀表、穿著,還有穿過市集時自信滿 滿的態度,他很確定目標是隻肥羊。阿十靠著從細節中觀察對方是否有錢活到現在,這是 個在現在如此的艱困時節中依然有用的習慣。 這夥共有四人-從他們厚重的披風來看,應該是來自北方的旅客。就算不合季節的打扮不 足以作為評斷,那麼僱用錦魚人「酒鬼」酒骨來當嚮導,那肯定是外地人才會做的傻事。 那個酒鬼平常幾乎都在市集旁邊污濁的小池塘畔打盹。酒骨在錦魚人裡算是個瘦子,老是 給人狀況外的散漫感,而且身上的魚鱗缺了好多片。阿十想不透為何這些有錢人為什麼會 選他來當嚮導。不管怎樣,他們給的小費肯定不錯,因為酒骨展現了幾年來罕見的活力, 比手畫腳地解說半丘街道平凡無奇的市集景象,彷彿眼前是玉蛟寺的古蹟。 四個旅客只是沉默地走著自己的路,不理會錦魚人誇張地講解。顯然這些熊貓人只是想找 到純粹帶路的嚮導,安靜地將他們帶到目的地就好,他們已經為選了酒骨的決定感到後悔 。 阿十向後倚靠著小巷的牆壁,試圖思考。肚子餓到痛的時候還要思考不是件容易的事,但 是他得動動腦筋才有填飽肚子的機會。這一季農作物欠收,就連四風峽也不例外。農夫們 比往常更加嚴格看守貨物,商隊路線上也部署了更多守衛。他上次吃的東西是一天以前: 當時有個水果販從市集推車經過時,車上滾下了一粒桃子。精確一點來說應該是,推車顛 簸地經過坐在陰暗處的阿十身邊時,桃子滾到他的手裡。阿十受惠於金o旺季過去的這些 「不小心」,他想好好謝謝這位慷慨的商人...可是他還不打算停止從對方那裡偷東西。 要不然,一個小偷要靠什麼過日子呢? 小偷。阿十對於他所做的、他不得不做的事情並不引以為豪。如果父親還活著,他肯定非 常傷心。 江山本難改。 這群人又繼續向前移動。酒骨總算結束他對「商信神壇」的冗長解說,那看來可是一段慷 慨激昂,手舞足蹈的講演。酒骨高舉雙臂彷彿一株高大的桃朗樹站在那兒,看見聽眾們毫 無反應,也沒有給他小費的意思,他只好聳聳肩然後繼續向前走。這群陌生人跟在他身後 ,其中一個無奈地搖搖頭。 這時,阿十已經確定他們要前往耕者工會,因為這條路下去只有這棟建築。他臉上浮起一 抹微笑。想當然這群有錢的陌生人來到這裡是為了拜訪當地最有威望的農人組織,可能是 來談生意或簽合約。他們是商人嗎?也許吧。這或許可以解釋他們為什麼得穿寬鬆的披風 來掩蓋肥胖的肚子。而且,假設阿十沒判斷錯誤的話,那披風底下肯定有裝滿金幣的口袋 與錢包。他仔細一瞧,看到旅人裹著深色的腰帶布。好樣的,那底下一定塞滿了金幣。他 可以感覺到雙手蠢蠢欲動。 意外卻在這群人穿越佛橋的時候發生了。此時庫存大師年o鐵爪推著堆滿鮭魚的推車剛好 走到橋的頂端,推車一邊的輪子正好鬆了,就在年o鐵爪朝眼前的旅客揮手致意,推車瞬 間傾倒,這位魁梧的雜貨商大吃一驚,卻無法阻止超載的推車翻覆,一整晚豐富的漁獲全 倒在橋上。 「完了!完了!」他大聲喊道,臉上的鬍鬚隨著驚慌的表情上下抽動。 銀白濕黏的鮭魚從橋頂傾瀉而下,順著欄杆直接衝向驚慌失措的酒骨與旅客們。可憐的酒 骨,顯然宿醉未醒,面對排山倒海而來的鮭魚只能跟年o鐵爪一樣驚呼:「完了!完了!」 絕望無助地揮舞著手臂,試圖推開這些鮭魚。可惜死魚不會有任何反應。 伴隨著一股洶湧而來的潮濕氣味,這群人淹沒在鮭魚底下。阿十想到身邊全是黏滑死魚的 景象,並聞到那股魚腥味,忍不住做了個鬼臉。死魚淹過這群人,滑下橋的兩側,掉入底 下的溪流。那四個熊貓人富商已經蹲伏在橋上,抓住腳下的木板穩住腳步,互相攙扶站了 起來。酒骨早就隨著魚群被衝到溪流裡,沉到水底下。這個情況不令人擔憂,反到令人好 笑。因為酒骨是個錦魚人,他待在水裡反而更舒服一點。當年的家人與其他村民聞聲而來 ,市集裡喊叫聲與笑聲此起彼落。 阿十曉得,此刻正是最佳的下手時機。 他從陰暗處靈巧地鑽進人群,隨著群眾走向翻覆的推車。他的身材以十四歲來看相對瘦小 ,身上應是白毛的部分都呈現灰色,因此阿十發現他可以輕易地隱身在混亂之中。他也常 常這麼做。身為貧窮菜農僅用出生順序來命名的小兒子,懂得保持低調算是一種專長。 他那五個兄長在父親一過世便分家了,可是隨後就意會到那塊貧瘠的農田分成五份以後, 只能勉強養活他們自己;既然這樣,哪裡還有多餘的田給他呢?因此他們讓最小的弟弟自 己選,看是要留下來當個僱農,或者是離開這個家。阿十選擇離開,他的兄長們都鬆了一 口氣。年輕的熊貓人守著那樣一塊的瘦田也沒什麼出息。他懷疑兄長們根本沒注意到他離 開了。 前方不遠處,他看到鐵爪家的人正在扶正推車,其他村民用菜籃、鍋子與圍裙忙著打撈地 上的魚。年o鐵爪走向那四個陌生人,鞠躬哈腰,不停地道歉。阿十原以為這些有錢的大 爺們會發一頓脾氣,沒想到他們的反應卻是呵呵大笑。當他們拂去帽子上的魚鱗,拍拍彼 此的肩膀時,溫和低沉的笑聲震動橋樑。其中一位旅人從他的衣領抽出一條大鮭魚遞給年 o鐵爪,點了點頭。他們的幽默感讓庫存大師鬆了口氣,於是他走開去監督其他人收拾地 上的鮭魚。鮭魚能賣到很好的價錢,他已經好幾個月沒收穫那麼多的鮭魚。 但是正直的念頭無法讓轆轆的飢腸溫飽。 阿十走上前去,安靜地與鐵爪家的人一起收拾鮭魚。當他靠近那群旅客時,他假裝滑倒, 絆了一跤撞在裡頭最高大的那個人身上。那個商人轉過身來,阿十驚訝地倒抽一口氣。他 的目標只剩下一隻眼睛,眉毛到下巴有一道橫過臉的長疤,原本該是另一個眼睛的地方蓋 著一塊黑眼罩。這商人對阿十的反應顯然已經習以為常,他笑了笑,扶住阿十,要他小心 地滑。他的聲音有力但是和善,讓這個年輕的小偷為他準備幹的勾當感到內疚。 阿十跟一般的農村小孩那樣,害羞地鞠個躬,轉身走開,順手將他從商人披風底下摸出來 的皮革錢包塞到骯髒的短上衣裡,迫不及待想瞧瞧裡頭有什麼。是金幣嗎?感覺沒那麼沉 。說不定是寶石?希望夠他吃上好幾頓熱騰騰的飯,另外再買一條毯子。冬天快到了,阿 十擔心衣服不夠保暖。這個小熊貓人知道也能順手拿走幾條小鮭魚,但是他不想過於貪圖 僥倖。他的肚子又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結果裡面沒有金幣,也沒有珠寶,只有一個捲軸。阿十的心咯?了一下。居然只有一個兩 端為象牙端的黃銅捲軸。他拿起這個精緻的捲軸,打開封蠟嘗試將捲軸打開。也許象牙可 以拿去賣個好價錢。 他快速瀏覽上頭寫的字。幾年前阿七曾教他的弟弟讀書,好讓他至少能在收割之後幫忙做 點紀錄的活兒。阿十在一旁學得很快,而且他發現這個能力在雜貨商的攤位上挑選行竊目 標時特別管用。捲軸上頭的字跡倉卒有力,他越念越感到恐慌。 敬呈四風峽耕者工會的領袖,可敬的好漢o泥爪: 在此向您問候,祝福一切安好,並有急事相告。根據線報,數個揚古部落從螳螂荒原朝 東移動,這可能是個暗示即將有侵略的兆頭。過去幾百年,只有螳螂人蜂擁而至才會出現 這種景象。魁梧的揚古戰士面對數量龐大的螳螂人巢穴也只能落荒而逃。好漢,我們的兵 力分佈稀少,而且我們得開始為這場可能的衝突儲糧備戰。我們知道今年收成不好,你有 責任先讓峽谷的居民溫飽,可是前線狀況危急。請儘可能提供物資給這幾位倍受尊敬的護 衛,他們能確保物資安全送到我們手中。 這不是商人的書信。 「倍受尊敬的護衛」這幾個旅客不是來做生意的。捲軸底端的記號讓阿十嚇得喘不過氣來 。那是個由圓圈兩旁劃上幾條曲線,中間為咆哮白虎的簡單記號。 他們是影潘! 突然,橋樑那邊傳來一陣騷動!阿十轉過身來,趕緊將捲軸塞入上衣裡。此時,酒骨突然 從水裡探頭出來,指著阿十大喊... 「小偷!我的客人被扒了!小偷!抓小偷!」 一開始,沒人知道這個歇斯底里的錦魚人在嚷嚷什麼。有些人懷疑地盯著阿十,有些人嘲 笑酒骨,對他的醉話不置可否。但是被阿十扒竊的高大熊貓人伸手揣了自己的口袋,便立 刻對身邊的夥伴打出手勢。那些旅客的披風立刻掀開並露出了藏在下面的武器:閃爍著銳 利鋒芒的刀劍槍矛。沒錯,他們確實在衣物下藏了些東西。阿十最初並沒全猜錯。 此時正是逃跑的好時機。 阿十低聲咒罵,轉身衝出市集。 市集裡有農夫、漁夫和水果販,我什麼人不偷,偏偏要去偷武功高手的東西? 他腦子裡快速閃過對影潘僅有的那一點認識。他從沒好好讀過歷史,只知道他們是一支精 英部隊,平常根本不會出現在像這樣平靜的峽谷。阿十知道影潘駐守西邊的長城,保護家 園,抵禦像螳螂人這類的邪惡外侮。他從巷道里的三教九流口中聽到關於他們的故事,聽 說他們能立足刀刃、空手奪箭,以摧心掌法一招斃敵。而且他還聽說影潘有冤必申,有仇 必報。 阿十奔跑時伸出手來摸摸胸口,感覺到他的心突突狂跳。捲軸隨著他的腳步彈跳,象牙圓 頭敲著他瘦弱的胸口,彷彿正在召喚追趕阿十的那幫人。 身後重重的腳步聲已經清晰可聞,這些人的動作真快。咻地一聲,阿十低身躲開身後飛來 的長矛,長矛插進他前面貨攤的柱子。攤販驚聲大叫,手裡的一鍋湯被他拋到空中,熱湯 潑到隔壁賣廚具的猴人攤販,燙得他跳上跳下。生氣的猴人攤販拿起一支杓子朝阿十用力 一扔,阿十閃身躲開,四處找尋逃路。 眼前是湯販攤位,他可以從掛著的湯鍋看到自己,兩側各有一名影潘逼近...而他沒有轉 身的餘地。 於是他乾脆往前一跳,一腳踏上插在柱上的影潘長矛,心裡祈求竹矛柄支撐得起他的重量 。他順勢下蹲,然後隨著竹柄反彈用力往上一躍,飛過攤販。兩名影潘被拋在身後,在午 後的陽光下乾瞪眼。 真是把好武器。至少這一點我沒判斷錯:這幫人的確是有身家的。 他滾落在市集後的草叢裡,四面八方傳來斥罵聲;他還沒擺脫掉影潘們的追捕。那兩名影 潘繞過攤販追了上來,顯然沒把他剛剛的高難度動作放在眼裡。這個小偷知道自己在空曠 的草地上絕對躲不過力氣比他大,動作比他快的熊貓人影潘。只有在城鎮裡才有機會甩掉 他們。他咒罵一聲,趕緊從市集邊朝村莊的方向飛奔過去。頭上天空裡有隻大鷹發出尖銳 的鳴叫。 村莊坐落在山丘上,當他到達懶菁客棧時,影潘已經近在身後。當阿十衝進大門,客棧老 闆雷藍尖叫一聲,盛著飲料的托盤摔到地上。阿十想到上好的風暴烈酒因為他的莽撞而白 白糟蹋卻又無能為力,他的臉上忍不住抽搐一下。身後的第一個影潘因為地上的濕滑的酒 水,一頭撞上才剛站穩腳步的客棧老闆。第二個影潘跳過他的同伴,追逐跑進廚房的阿十 ,大聲咆哮著。看來這個鄉下的小扒手造成的麻煩已經超乎影潘的預料。 突然衝進廚房的阿十嚇到裡頭的香料大師金兆,金兆吃驚之下將手中的香料拋到空中,大 聲咒罵著。阿十繼續向前跑,滑過金兆的跨下,爬上階梯。他聽見影潘穿過廚房的腳步聲 ,以及香料大師生氣地向他們抱怨香料被打翻,結果被那些「沒教養的混混」推到一旁後 所發出的怒火交織的抗議聲。阿十衝上樓,沿著走廊,拚命試每一扇門。可是這裡是客棧 員工的住處,他們都把房門鎖上了。阿十忍不住暗自咒罵,他哪來的時間拿工具來開房門 的鎖啊? 走廊上的最後一扇門沒有鎖,從裡頭的氣味判斷,那是丹丹的房間。丹丹是客棧的猴人酒 保,以猴人來說,丹丹算是好相處的,至少比那個朝阿十丟杓子的猴人友善。阿十曾經用 一顆從旺季的推車上偷來的石榴跟丹丹換一杯風暴烈酒。阿十心裡一直非常感謝丹丹的慷 慨。不過,這間房間與其說是宿舍,到不如說是垃圾堆。從來沒洗過的床鋪、種子堆、裝 滿水果皮的桶子,還有...用毛髮編成的女猴人娃娃。阿十皺起鼻子,動手撥開垃圾,尋 找房間另一端的窗戶。最後,一道陽光透過他的手指縫;他找到了! 「離那扇窗戶遠一點,小賊!」 聲音憤怒卻堅定。阿十幾乎可以感受到指著他背後的長矛。他慢慢轉過身來,舉起雙手, 努力擠出一絲微笑。兩個影潘站在走道上,第三個也過來了,身上滴著酒水。 「先生您好,歡迎來到半丘。我來這裡想幫生病的媽媽買藥,結果...」 「閉嘴,矮冬瓜!」那個全身濕透的戰士喝道,揮舞著手中的劍。滑倒在酒水裡,而且又 粗魯地撞倒可愛的客棧老闆讓他心情很不爽。阿十決定乖乖閉上嘴巴。 另一位影潘,就是阿十在市集上借用他的長矛逃離現場的那一位,伸出手搭在生氣的同伴 肩上。他圍著一條紅領巾,另外兩個熊貓人側身讓他過去。儘管他已經從攤販那兒取回長 矛,阿十知道這名戰士不需要武器就能殺人。從他沉穩的步伐,掌上的疤痕,精光閃爍的 金色眼睛就能看得出來。 「你的處境很危險,小扒手。我在這兒的朋友懷疑你是負責幫我們的敵人通風報信的間諜 。我寧可相信你只不過是誤打誤撞,不曉得你偷的東西給你惹上天大的麻煩。」 那個影潘走向前,伸出一隻手來。 「快!我師父在下頭等著。把偷走的捲軸交出來,別輕舉妄動,否則陶龍可能會把你做成 人肉串。交出捲軸,我保證盡快將你送給耕者工會審判,頂多罰你到穀倉裡作苦工。」 阿十深吸一口氣,他慢慢將手伸進上衣裡,拿出捲軸。準備遞給眼前滿意點頭的影潘,卻 半途停了下來。 「我..還有其他選擇嗎?」 圍紅領巾的戰士皺起眉頭,表情轉為嚴峻。 「當然有。你可以拒絕我的好意,證實陶龍的懷疑是真的。那麼,我們就會奪走你身上的 捲軸,順便剝奪你的生命。別以為你可以死得爽快,小扒手。當影潘說要剝奪你的生命時 ,那表示你的命在我們手上。你會被五花大綁,挖掉眼睛,剁掉雙腳,雙手只留兩隻手指 讓你能餵飽自己。然後綁到一隻牲口上頭,帶到崑萊峰頂的僧院。到了那裡之後,你會被 放在結冰的岩架上,等待影潘真知尋者。」 身上滴著啤酒的影潘陶龍嘿嘿一笑,微微抖一下他的劍。看得出來他比較喜歡哪個提議。 「影潘真知尋者會讓你知道,挖眼斷腳只是我們一開始最微薄的見面禮。他們要找出你被 煞腐化了多深,你知道它們多少計畫,還有我們是否該把你丟到峽谷吊起來接受審判。」 阿十瞪大眼睛,舉起捲軸擋在臉前像是要遮掩他的恐懼。 「這個...我也不喜歡。」 紅領巾堅定地微笑,再次伸出手來。阿十將捲軸移到嘴邊,也露出微笑。 「我想我比較喜歡第三個選擇。」 他突然朝捲軸用力吹一口氣。他從金兆那裡摸來的焚腸辣椒粉化為一團紅色的煙霧,噴向 擠在房間裡的熊貓人臉上,剎那間小房間充滿驚呼聲與疼痛的慘叫聲。砰的一聲,然後是 一陣碰撞聲,房間突然射進強烈的陽光。阿十已經不見了。 影潘們並不驚慌,嘴裡咒罵著並在辣椒粉紅霧中踉踉蹌蹌衝向門口外,他們很快在走道上 整頓完畢。紅領巾首當其衝,他的雙眼紅腫到幾乎睜不開來。他要陶龍帶他到被打破的窗 戶旁,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事。 陶龍懊惱的情緒蓋過先前的憤怒,他帶紅領巾來到窗前。雙眼強忍著因午後豔陽而噙住的 淚水,他開始對紅領巾解釋,那個小賊是怎麼一路弄壞窗子的竹竿、撞斷桃朗樹的樹枝、 踩過草地樹叢...以及樹叢後是一條蜿蜒過村莊的潺潺小溪,通往一片濕地。小偷不知道 跑哪兒去了,每個地方都有可能。 「他只是暫時逃走了,」紅領巾揉著鼻水直流的鼻子憤憤說道。「直到我們抓到他為止。 到時這個傲慢的小賊就會知道惹惱影潘的下場。」 他退後一步,向同伴們說。 「我們的獵物逃進濕地裡了。有個煞的奴僕從我們手裡逃走了。兄弟們,我們是誰?」 「我們是黑影裡的鋒刃利劍。」 「我們可曾放棄?」 「我們信念堅定!」 眾人低聲宣誓,語氣中有著冷靜的激情,不容置疑的肯定。宣誓完後,影潘們不發一語, 默默下樓,出了客棧,消失在市集人群中。 阿十匍伏在窗戶上頭的屋頂,看著他們離開。他靠著身後的茅草,全身不停發抖。他們被 他丟出窗外的酒桶騙過去了,沒想到要檢查窗戶上面。誰會想到?眼前有無數條路可逃, 有哪個傻瓜會選擇躲到屋頂? 只有知道自己逃不遠的傻瓜會冒這個險。 他逃過一劫。可是現在,也成了絕不放棄的頑強戰士手中的通緝犯。他們聲音裡透露出來 的信念讓人不寒而慄。那股強烈的感情,阿十從未見識過這種自信。他除了恐懼,還有一 種感覺。 是欽佩嗎? 天空中又傳來老鷹的鳴叫,阿十搖搖頭,自言自語道: 「你真幸運,朋友。身為獵人,可以選擇自己的道路,知道一生的追求...」 他沒說完最後一句話,語氣中充滿渴望。像他這種小偷,永遠不可能過那種生活。 「他叫白羽,」一個異常熟悉的低沉嗓音說道。「當獵人的確比當獵物好,小扒手。但是 知道獵物心態的獵人更能手到擒來。」 阿十迅速轉過身來,差點摔倒在茅草上。那個獨眼商人,不,是獨眼影潘,就坐在他上頭 的屋頂。一支巨大的長矛橫跨在他的膝上。那隻老鷹又發出尖銳的鳴叫,然後拍拍翅膀降 落在那位高大的熊貓人肩上。阿十想說話,氣卻憋在胸口。那支矛...大到足以將他一下 劈成兩半。這位手持長矛的戰士,毛髮灰白,就像一陣晚風一樣,悄聲迅速地飛身落在客 棧屋頂;紅領巾之前不是提過他的師父嗎? 我死定了。 這位影潘大師皺起眉頭。 「你偷了我的東西,還給我吧。」 阿十張大嘴,伸手到懷裡摸索,拿出捲軸。他抖抖捲軸,試圖把上面殘留的辣椒粉抖乾淨 。一小撮紅色的粉末灑了出來,不巧一陣風吹來,正好吹向阿十的臉。他小小地慘叫一聲 ,開始瘋狂咳嗽,淚眼汪汪。 陌生人屈身取過捲軸,塞進寬大的長袍裡。 「你叫什麼名字,小扒手?」 阿十拚命眨眼,直到眼睛看得見東西,然後又開始咳嗽。 「我叫阿十,先生。」 「數字的十?」 「是的,先生。我爹生到第五個兒子以後就懶得再花心思取名了。」 「那好。阿十,剛剛我的手下已經告訴你,偷影潘信差的東西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他對 你網開一面,卻被噴了滿臉的辣椒粉。」 阿十覺得影潘首領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揚,他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我不像峰那樣好心,可能是因為我駐守長城太久了。與煞正面交鋒...能讓一個人鐵石 心腸。即使想讓自己仁慈,也力不從心。」 阿十不清楚這個高大的長矛戰士在說什麼,也不知道什麼是煞。他只是覺得這時就是要安 靜地坐著聽,乖乖點頭。他感覺到自己命懸一線。 影潘首領低下頭,用剩下的那隻眼睛盯著阿十,彷彿在考慮什麼事情。阿十在他的注視下 感到膽怯。他瞄那支長矛一眼。那支矛那麼沉,矛頭那麼大一個,這個影潘卻輕輕鬆鬆地 拿在手裡。當戰士握住矛柄的手緊緊一握,阿十全身發抖。他閉上眼睛,低下頭來。 「『噴辣秘卷手』阿十,我給你第三條路,以及第四條路。」 阿十抬起頭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影潘大師站起身來,用一隻手指頂著阿十的胸口。 「我可以現在就殺了你。比起忠誠的峰所說的酷刑,這樣死得比較爽快。在你的眼睛還來 不及眨前,我便能一擊穿透你的喉嚨。迅雷如電,杳無痛感。」 在那剎那間,一隻手臂般長、閃耀銀色冷光的金屬矛頭已經抵在阿十的下巴下面。下一秒 阿十才感覺到長矛帶動的風。阿十全身發抖,他身上輕微的震動讓長矛在皮肉上劃出一道 傷口,溫暖的血流淌下來。血慢慢順著長矛流下,長矛一動也不動地抵著他的咽喉。影潘 繼續說道。 「第四條路就沒那麼舒服了。你得加入紅花試煉。」 阿十疑惑地抬起眉毛,影潘放下長矛,嘆了一口氣。 「別被這個名字給騙了。每隔七季,僧院的聖樹便會綻放火焰般的紅花,我們在此時展開 試煉。凡是想加入影潘的人,都得經過這場嚴酷的考驗。大部分的人會死於試煉之中,有 資格成為影潘的人也會受盡折磨。」 戰士移開長矛,迅速插回披風後面。 「然而,」他望向峽谷,說道。「如果你通過試煉,成為影潘的新成員,偷竊影潘公文的 罪行便不再有效。」 阿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成為一名影潘?他是個無名小卒,一個小偷,還是個矮冬 瓜。一個死掉的農夫的第十個兒子。他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你怎麼會認為我能像峰那樣?像...你這樣厲害?」 戰士靜靜地凝視著他。 「你很快,阿十。腳跑得快,手動得快,腦筋轉得快。身為影潘必須孔武有力,那是可以 訓練的。我們的敵人也很快,因此我們需要能與兇殘的煞抗衡的戰士,也需要能躲過攻擊 、朝他們的臉噴辣椒粉、將他們誘到錯誤的方向等這類型敏捷的戰士。」 阿十無語,只是點點頭。瘦小的他心中燃起一股希望。 我能嗎...? 那個高大的熊貓人把手伸進腰帶,拿出一枚戒指。戒指設計簡單,用象牙精雕細琢而成, 讓阿十想起了捲軸的圓端。戒指的頂端用銀鑲嵌著咆哮的白虎標誌,像北方的白雪般閃閃 發光。 「我知道你已經做出決定。拿著這枚戒指,三個月後到影潘僧院的前門。戒指是用一頭白 虎的牙齒做成的,拿著它便能安全通過大門。你只能憑著自己的才智到達那裡,崑萊峰是 塊險地,尤其是在寒冷的季節。」 「你得一個人過來。不要帶武器和護具,那些東西幫不上什麼忙。」他一把抓住阿十骯髒 的薄上衣,皺起眉頭。「不過你最好穿保暖一點的衣服。」 阿十呆呆地點頭,那名影潘放開手,聲音轉為嚴峻。 「如果試煉開始你還沒出現,我就當做你拒絕我最後一項提議。那時,那時,影潘會剝奪 你的生命。我可以跟你保證,峰所說的酷刑只是保守說法。你聽懂了嗎?阿十。」 阿十不確定他是否聽懂,但是他實在無法點頭。他的肌肉麻痺而且凍僵。戰士將他的沉默 視為同意。 「我是武豪的大師,砮龍。三個月後見,小扒手。」 砮龍大師低聲向白羽說了幾句話,鳥兒振翅飛向黃昏的天空。阿十轉身看那隻白鷹翱翔飛 越沼澤地,朝其他影潘消失的東北方而去。這個小偷終於能夠開口說話。 「三個月。我一個人要怎麼在三個月內爬上全世界最高的山峰?」 背後沒人回答。阿十轉頭一看,發現屋頂上只剩下他一個人站著。那個影潘已經走了。 另一聲銅鑼響徹庭院。阿十努力在橋板上站得筆挺,想辦法讓自己跟其他的應試者一樣威 武,可惜沒有用。 燦爛的紅花在白雪的映照下嬌豔欲滴,數十個希望通過試煉的年輕人聚集在紅花底下,他 是裡頭個子最小的一個。就連濱南村尋常人家的吳小歪,大概小他三歲,卻比他高出一個 肩膀,身上還穿著胸甲,看起來就像是真正的戰士。阿十抬頭看了吳小歪一眼,對方回他 一記白眼。大家都不想跟阿十這樣髒兮兮的矮冬瓜競爭,覺得他的出現是種侮辱。 阿十低頭看他的腳指,皺起眉頭。來到這裡的過程就已經是個痛苦的試煉,他懷疑同樣的 旅程給這些有錢人家白白壯壯的小孩來走,他們辦得到嗎?爬上好漢坡,躲過上古通道飢 腸轆轆的薩烏洛克,最後還要沿著蜿蜒陡峭的小徑爬上險惡的崑萊峰。一不小心,就可能 被山上的強風從窄路颳下萬丈深淵,而且前提是你還沒有凍死。 山上的強風將阿十的披風吹得沙沙作響,他將披風朝身上裹緊一點。在四風峽,冬天只會 下點小雨,刮些風。這裡的冬天卻是會要人命的。阿十聽從砮龍大師的建議,拿他那條破 爛的毛毯和偷來的幾毛錢去換了一條旅人披風。這條寒酸的花布披風救了他一命,提供庇 護、保暖的功能,甚至可以在深山裡的雪人們蹬地而過時作為掩護。他那頂散發爛水果味 的寬邊草帽是丹丹的贈禮,以酬謝他沒告訴其他人丹丹房間的狀況(還有那個頭髮編的娃 娃)。這頂草帽替他遮雨擋雪,吃飯的時候拿來當盤子,而且根據陳重的說法,這讓阿十 看起來像一隻乾癟的香菇。 陳重是獨罈集的應試者,來自富有的鍊金師家庭,像個開屏的孔雀一樣趾高氣揚,個頭有 阿十的十倍。他帶了一票咕嚕摩隨從上山,卻被擋在僧院門外。阿十還記得爬到山頂時走 過他們的絲綢帳棚營地,香噴噴的烤肉味讓他口水直流。 要不是那時又凍又累,我一定會竭力幫忙他們解決食物過剩的問題,陳重肯定不需要這些 多餘的營養 應試者們突然間靜了下來,阿十轉身一看,原來是大師們來了。他們在橋上一字排開,冰 凍湖面的邊上是冥想之林。這三名大師如雕像般聞風不動,審視這數十個有希望的年輕人 。早晨的陽光透過籠罩地面的薄霧灑落下來,他無法分辨砮龍大師是否也在裡頭。阿十想 確認影潘們已經知道他來到這裡,以便他們不會奪取他的性命。他在三個月的最後一刻才 到達崑萊峰,氣喘噓噓地跑過影潘看守者。對方看到阿十亮出的象牙戒指後只是點了點頭 。 一頭大鷹在頭頂上發出尖銳的鳴叫,阿十抬起頭來,瞇著眼看。 「快開始吧,」吳小歪咕噥著說。「紅花已經不能再紅了。」阿十能體會吳小歪神經質地 牢騷。所有的應試者都出現緊張的反應:坐立不安、擰手、咬嘴唇。就連陳重也下意識地 扭轉粗手腕上的黃金手鐲。這件華麗俗氣的飾品足以當一般熊貓人的項鍊。 那條手鐲還不賴。 其中一位大師往前一站,阿十一看,皺起眉頭。那不是砮龍大師,而是一位表情陰鬱的女 熊貓人,灰白的長髮紮在耳後。這位影潘舉起一隻手,開口說話,嚴厲的聲音傳過冰寒的 湖水。 「學徒們,歡迎參加紅花試煉。你們是來自各地,由影潘們精挑細選的應試者。這套辦法 施行了不知道多少年,將來也還會繼續這麼做。」 「我是代表智傑的雅里亞o賢語者大師,負責維護影潘的智慧、知識與神聖文化。我很榮 幸邀請你們來到這裡,你們能在指定日出現,實是勇氣可嘉。紅花試煉分成三個部分:決 心試煉、力量試煉與精神試煉。無法通過試煉者,將會死於試煉之中。」 雅里亞說到最後那段話時,剛好一陣冰冷強風如猛虎一般從四周的山巔呼嘯颳進僧院,風 吹橋動,紅花的花瓣如鮮血滴落般從空中盤旋而落。阿十握緊橋上的鐵鍊扶手。吳小歪看 出他的恐慌,忍不住咯咯一笑。賢語者大師繼續說道: 「若想退出,現在是最後的機會。你們之中若有人心懷疑慮,請你們離開立誓之橋,回家 去吧。這麼做並不可恥,只不過將永遠失去回到僧院門牆之後的機會。」 大家靜默了一陣子,然後聽到有人清喉嚨的聲音。幾句低聲抱歉,然後一個...不,兩個 熊貓人拖著步伐走下橋。他們一個是來自南方島嶼高大的樵夫,另一個是石犁村的女孩, 看起來像個用功的好學生。他們倆低著頭離開,阿十希望自己也能跟他們離去。 不,不,我才不想這樣。 內心突然蹦出的念頭讓他感到驚奇。在刺骨的寒冬,站在半結冰的湖面上的橋上,難道他 真的感到開心? 說不上是開心...不過,至少是一個機會去嘗試其他事情,去當另一種人。儘管江山難改 ,但我不會在幸運之風面前掉頭。 寒冷的冬風使勁吹過他的披風。阿十渾身顫抖。 在某種意義上是這樣。 賢語者大師等其他影潘護送那兩位熊貓人離開庭院後才繼續說下去。 「現在,紅花試煉開始。學徒們,你們當中將有人成為影潘。至少,我們希望如此。幾百 年來,我們的人數越來越少,敵人卻越來越猖狂。白虎寺傳來可怕的消息:環繞潘達利亞 的迷霧已經四散,許多野蠻的新威脅從海外襲來,而我們最崇高的聖地甚至被圍攻、腐化 、摧毀了。賢者們擔憂我們的來日黑暗無比。」 阿十很疑惑賢語者大師所謂的「危險徵兆」是什麼意思。顯然在他離開四風峽之後發生了 什麼重要而且很可怕的事。他還記得在路上聽到過關於奇特的怪獸和來自陌生大陸的訪客 之類的一些竊竊私語。但是他在向北的路途上如此專注於存活下來,使得他把那些對話當 成了緊張的旅者們之間無聊的胡扯。到了現在,阿十反而希望當初他有比較仔細地去聽那 些內容。 賢語者大師向前走了一步,並舉起了握緊的拳頭。 「儘管如此,我們不是由普通老百姓所組成的烏合之眾,我們是影潘。我們的數量比敵人 少,但一個影潘便抵得過一打士兵。因此我們能擊退螳螂人入侵,阻擋揚古進犯,將煞降 伏在大地下。時時刻刻皆該如此。」 她指向湖對面另一端的僧院,一對圍著白圍巾的影潘侍僧端來一盆老虎造型的火盆放在那 裡。 「猛虎考驗你們的決心。在她的腹中、熾熱的炭火底下,有六塊上頭刻有影潘印記的銀幣 。你們得把手伸進老虎的嘴巴,拿出一塊烤得熾白的銀幣,然後拿到樹林裡給我。」 剩下的十位應試者緊張地望著彼此。來自喀撒朗蠻荒的高瘦女孩開始慢慢朝橋邊移動,想 帶頭行動。幾秒鐘後,她和其他幾個也想上岸的熊貓人擠在一塊。橋大力搖晃,阿十緊緊 抓著鐵鍊。 看誰跑得快來考驗決心嗎?她應該還有什麼沒告訴我們。 賢語者大師轉身離開,另外兩位大師已經走回樹林。她轉頭說道: 「只有六塊銀幣,你們卻有十個人,我勸你們最好游快一點。」 游快一點? 噹啷一聲,繫住半邊橋的鐵鍊鬆脫掉落,應試者全掉了下去,在冰面上打出缺口跌進湖裡 。他們唏哩嘩啦鑽出水面、大聲呼叫、怒吼,其中有個人尖叫說他不會游泳。有些人驚恐 地抓住其他人,被抓住的人大聲咒罵,用力甩脫他們,以免被拖進冰冷的湖水深處。穿著 華麗盔甲的那些人浮不起來。手腳快一點的趕緊將厚重的盔甲脫掉,迅速游向湖邊。他們 知道在冰冷的湖裡待越久,存活的機率就越小。 阿十抓著另一條懸吊的鐵鍊攀援到岸邊。之前因為他緊緊抓住鐵鍊,所以不像其他學徒那 樣掉進湖裡。他吊在半空中,一翻身,兩腳站在鐵鍊上,不曉得自己是否能沿著鐵鍊爬到 岸邊,繞著湖跑到火盆那裡。 我猜他們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我。 另一位白圍巾寺僧走到繫住第二條鐵鍊的地方,開始解開鐵鍊,證實了他的恐懼。顯然掉 進湖裡是成為影潘的必修課,但是他知道,就算他安全過關,沒被湖水凍死,濕淋淋地上 岸吹風也會要了他的命。他不像其他學徒那樣健壯,也沒有其他衣物。他得保持身體乾燥 。 雙手交叉朝鐵鍊垂得最深的地方移動,他開始爬到垂吊在鐵鍊下的木板。這座橋設計成可 以從一邊解開,當試煉結束後便再重新連接起來。很聰明,阿十心裡想,這樣便不用每隔 七季就要重造一座新橋。 不知道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這次的第七季恰好是冬天最寒冷的時候,也就是說,湖面上 的冰結得很厚。也許厚到足以支撐一個矮冬瓜。寺僧幾乎解開鐵鍊,阿十感覺到鐵鍊鬆開 了。他瞄準前方一塊冰塊,開始踢著雙腿,前後搖晃,累積足夠的衝力... 第二根鐵鍊噹啷一聲鬆脫掉落,阿十在盪到最高點的時候鬆開雙手。他張開雙臂,飛過空 中,兩腳結結實實地著陸在冰上。他站在冰上,凝神傾聽是否有冰碎裂的聲音。沒有。 他轉身尋找下一片冰,看見幾呎之外有一塊厚冰。他跳了過去,著地的時候差點滑了出去 。他著地的力道將冰朝岸邊推離了一些,他得用力揮舞雙手才能保持平衡。湖面上到處都 是冰塊,可是照這樣緩慢的速度,還有不穩定的狀態,他最後肯定會失足落水,凍死在崑 萊峰上。他心中有了另一個主意。 他從這塊冰跳到下一塊小一點的冰,沒有停下來平衡身體,反而借助打滑的力道,跳往下 一塊冰。然後再以同樣的方式跳到下一塊。阿十像打水漂的石頭,迅速越過掉落水裡的應 試者,朝岸邊移動。 湖邊升起六條鐵鍊,二十呎長的結霜的鐵鍊攀附在放置火盆的岩石岸上。這樣的東西本來 就很難拉,對於全身濕漉漉,雙手凍得麻痺的熊貓人來說,更是難上加難。這確實是貨真 價實的決心試煉。 不幸地,接下來的冰塊越來越小,越隔越遠。阿十的雙腳已經被濺起的水花沾濕,他的腳 指頭已經凍到失去感覺。更糟的是,鐵鍊四周都沒有冰塊。再跳兩步,他只能跳到湖裡去 了,四周沒有去路。 四面無去路,被困屋頂上。就跟在市集時一樣。 他迅速解開寬邊草帽的繫帶,就當他從最後一塊冰躍起時,他從頭頂上摘下草帽,從中對 折,朝底下的水面一投。草帽快速旋轉,掉落在湖面上,阿十的雙腳正好踩在上頭。跳躍 的衝力正好讓他一腳平衡在帽子上,滑過湖面。帽子大到足以讓他在湖面上維持幾秒鐘, 然後他再次跳起,這次跳到眼前從水裡升起的鐵鍊。 這就是當乾癟香菇的好處之一。 阿十盡快爬上鐵鍊。這個小熊貓人因為順利穿過湖面而精力充沛,而且身上乾爽,不用負 擔水的重量。他爬上岸邊,朝悶燒的火盆跑去。 傾斜的鐵棒豎立在橘紅的炭火之間彷彿是老虎身上的斑紋,巧妙地建構成一隻咆哮的老虎 。阿十咬緊牙關,將手伸進老虎的大口中,迅速拿出一枚發燙的銀幣,耳朵還聽得到毛髮 燒焦的嘶嘶聲響。身為一個小偷,他相當熟悉妙手摸錢幣的技巧,因此他只是手上起了一 些水泡,毛被燒掉一點,還有在他捧著燒得發亮的銀幣衝向積雪的湖岸時,手指燙傷了一 點。到了岸邊,他鬆了一口氣,將手掌埋在雪裡。 我生平第一次對冰雪心懷感激! 他聽見身後的鐵鍊噹啷作響,轉身一看,下一個學徒也上岸了。來自喀撒朗蠻荒的女孩拉 著鐵鍊爬上岸,倒在火盆邊,全身劇烈發抖。她抬起頭來,面露困惑地看著阿十,然後全 身縮成一團,不停顫抖。 「好....好....冷!」她發出呻吟,聲音粗糙低沉。 阿十看向她的身後,其他的學徒也到了,拉著另外三條鐵鍊上岸。該前往樹林去了。直接 從湖中游過去是最快的路徑,但是阿十連想都不敢想。他的草帽沒了,腳指頭凍僵,而且 今天已經對雪之靈十分不敬。他決定繞著湖走過去。 阿十平安到達樹林,賢語者大師平靜地坐在中央的瞭望台底下。見到這位瘦小的學徒居然 第一個抵達,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賢語者大師只是伸出手,接過銀幣時對阿十點點頭 。然後示意要他在一旁的小亭等著,一句話也沒說。 下一個來到樹林的不是那位喀撒朗女孩,而是一個身材粗壯、長頭髮的男孩子。阿十之前 從沒注意到他。那個男孩子全身濕透,右手臂被老虎的嘴燙到冒煙,阿十估計這個男孩子 拿銀幣時動作太慢,他手腕上好幾處毛都烤焦了,而且手掌上有些嚴重的燙傷。 儘管如此,那個男孩還是辦到了,他不發一語地站到阿十身邊。這個小偷覺得他的競爭對 手臉上的確看得到決心。真正的戰士便是這麼面對身上的傷痛,阿十對那個小男孩充滿欽 佩。 他實實在在地通過了這個試煉,而我只是取巧罷了。 阿十先前成功的欣喜如今蕩然無存。他依舊只是個小偷。 接著那個來自喀撒朗的女孩也到了,寒冷使她的牙齒不停地打顫。阿十能夠想像冰涼的湖 水對這個習慣南方叢林濕熱的女孩來說是多麼的陌生與難受。不過至少她掌上的傷比其他 人要少。阿十猜想在叢林裡生存下去練就了她靈敏的雙手。 伴隨著一聲響亮的噴嚏,陳重進入了樹林。這個巨大的熊貓人渾身都濕透了。他昂貴的披 風被他拋棄在湖裡,身上其它所有衣物都浸滿著結凍的冰冷湖水,不停地從他的鼻子、下 巴、肚子流下來,聚集在他那雙寬大的腳邊。阿十忍不住要想,陳重這麼濕是不是在回程 時不像其它人一樣從湖邊跑回來,而是直接游回來的。接著,賢語者大師伸出她的手。 陳重舉起他的手,此時阿十注意到了一件他站在旁邊時看不到的東西:陳重的手掌被金屬 包圍著,老虎形狀的金屬製品。 這巨大的熊貓人顫抖著向影潘眾人低下了頭。 「我的手卡住而沒辦法把硬幣從老虎嘴裡取出來,大師。老虎的嘴實在太小又很燙…」 陳重抬頭,堅定地看著賢語者大師。「...所以我帶著火盆跳回了湖裡。」 他又打了一個噴嚏,響亮的聲響傳遍了整個樹林,許多紅花落到了地上。阿十看到其它的 學徒瞪大著眼睛看著陳重。 他果然是游著回來的。而且一路上還帶著那隻鐵老虎。 陳重舉起他的手臂,接著把火盆往腳邊的鋪路石上砸去。被湖水所冰凍的火盆很快地碎裂 了。陳重在賢語者大師的手掌上放下三枚硬幣。 「我後面沒有其他人了。」 賢語者大師站了起來,示意要學徒們跟著她。陳重跟在她後面,試著要把衣服裡的水都擰 出來。其他跟在後面的人都離他遠遠的,深怕被濺到。陳重又打了一個噴嚏,然後看見阿 十跟在他的後面,閃躲著地上一灘灘的水。 「幹得好呀,小矮子。我等著看你還能不能用一帽渡水的方式通過力量試煉。」 長髮的男孩笑了,阿十聳了聳肩。他走到陳重前頭,友好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只可惜這裡沒有取水試煉,你把湖裡一半的水都裝在你的超大褲子裡了。」 陳重怒吼一聲向他揮拳,猜到他會有如此反應的長髮男孩輕鬆地閃開。現在那個來自喀撒 朗的女孩也笑了。阿十故作優雅地甩乾他手上的水,陳重打了個噴嚏後皺起眉頭,即便是 他身上綿延不絕的一層層脂肪也抵擋不住全身浸滿湖水的寒冷侵襲。 賢語者大師帶領著四個學徒穿越了一扇厚重的大門進入道場。裡面是個被石柱環繞著的樸 素道場。阿十能夠感受到這地方悠久的歷史。幾世紀以來的訓練與信念迴盪在空氣之中。 賢語者大師點頭告別之後便回去了樹林,留下學徒們緊張地環視道場四周,不知接下來會 是怎樣的試煉。 此時阿十注意到競技場中間擺放著三個巨大的銅鐘。跟成年熊貓人差不多高,比寬大的陳 重還寬,上面刻著帶有力量的文字。阿十走近銅鐘,心裡希望這次的試煉不會是叫他把鐘 抬起來搬走。 一股低沈的話音在學徒們背後響起。 「你們都展現了要加入影潘應有的決心,現在我要看看你們的力量。」 阿十轉身,門的旁邊站著一位他有生以來看過最高大的熊貓人戰士。他至少比陳重高出三 個頭,肩膀也寬上許多,身上佈滿了肌肉的線條,毛皮接近純白,雙眼快速地在學徒身上 掃射,找尋他們的強處與弱點。 阿十禁不住顫抖,感覺就像站在隨時可能爆發的致命殺戮風暴正前方。 「我是掌管黑衣衛的汪‧雪迅。我直屬於塔蘭o祝大人,就像影潘所有的戰士都直屬我所 管。我認得每個站在城牆上守衛的戰士,我也親身試過他們每一個人的身手。如果你們能 夠活著通過這個試煉,總有一天你們也會跟我過兩招,因為我相信『真正的武士,以拳才 能交心』。」 此時,雪迅大師握緊了他的拳頭,關節緊握的聲響就像重石一般震撼了整個道場。阿十露 出難耐的表情。 「不過今天不必。你們還年輕,也沒有受過訓練。你們學徒還稱不上是武器,只能算是等 著在熊熊火爐接受鍛鍊的鐵塊罷了。今天這個試煉就是要讓鐵塊在開鋒之前先展現它的潛 力。」 他慢步走向那銅鐘,阿十覺得他靜謐的腳步聲就像隻蓄勢待發的猛虎一般。 「你們面前的是神聖的法器,幾世紀以前流傳下來的聖物,運用魔法與冶金學所鑄造,能 夠承受時光的摧殘。每座鐘在擊打時各自會發出不同的聲音。」 他用指節敲了敲身旁的鐘,發出了一個沉悶的響聲。 「是不是很有意思?」雪迅大師笑道。「由於上頭附魔的法術影響,這些鐘如果不抬起來 敲擊的話是不是發出嘹喨的樂曲的。」 阿十聽到後皺起眉頭。他會的許多東西當中並不包含抬起巨大的鐘…而且他聽到銅鐘的內 部隱隱約約傳來什麼聲音。嘶嘶聲? 雪迅大師接著說,「學徒們聽著,在每座鐘下面各自藏著一種死。盜魂之死,隱身之死, 救命之死。我會在樹林裡等著,直到我聽到三個鐘都被敲響才會回來。只有活下來的人才 能參加下一個試煉。」 陳重打了個噴嚏,雪迅大師轉向這渾身濕透的學徒說道。 「這次考試的季節特別寒冷,我也知道你們都很累了。就讓我幫你們開始吧。」 雪迅大師接著反身一腳把他身後的那座鐘踢飛。騰空的大鐘撞向了道場對面的一隻柱子。 石柱裂成了碎片,散落一地。地上滾動的銅鐘則是毫髮無傷。 雪迅大師接著走向入口的門。學徒們看著他離去,啞口無言。 「我並不期望你們可以打一場漂亮的勝仗」,他高聲說道,「不過至少要給我打贏。」 大門關了起來,門上的鎖也鎖上了。 「看呀!」長髮的男孩叫道,他的聲音充滿了恐懼。 阿十轉身嚇了一跳。銅鐘原先的位置如今出現了一隻碩大的巨蟒。牠強壯的身軀高高站起 ,矗立在學徒們面前。 「竹蟒!」女孩高叫。「快退後!牠要攻─」 話音未畢,就如一道翠綠閃電般,竹蟒擊中了長髮男孩。男孩被巨蟒撲倒在地,毒牙深深 地陷入了他的肩膀。他大聲哀叫著,試圖要擊打蛇那長滿鱗片的巨頭,然而巨蟒緊緊地捲 在他的身上。其他三個學徒退後到巨蟒的攻擊距離之外,尋找可以躲藏的地方。四個沒有 訓練,沒有武器的年輕人要怎麼才能擊退這樣一條致命的野獸? 阿十聽到他身邊來自喀撒朗的女孩自言自語的抱怨著。 「我知道要怎麼對付這種東西。要是我有我的長矛就好了。他們為什麼不讓我帶我的長矛 ?我原本可以救他的!」 救命之死。 「陳重!」阿十大喊。「我想另外兩個鐘下面有一個藏著武器!快點,找找下面!」 陳重看著阿十,覺得他瘋了。 「小矮子你做夢。你以為我會過去那邊?」 他指著剩下的銅鐘,位在巨蟒與長髮男孩的後面。就在牠的攻擊範圍之內。 「而且,」陳重大喊,「你怎麼知道那下面是武器?!說不定是更多的蛇!」 長髮男孩停止了掙扎,巨蟒在鬆開男孩的身體之前又用力甩了一回,然後高高的矗立著, 展示它實際的體型。牠的鱗片散發著翡翠般的光芒,眼神凝聚著冷酷的黑色。長牙上的鮮 血與劇毒滴落在地板上,凝聚成紅色的水窪。阿十看著躺在地上了無生氣的男孩,他的肩 上有著兩個淚珠狀的紅色咬痕,大小令人吃驚。 盜魂之死─劇毒,或某種沼澤裡的酸蝕液體。它從細小的孔縫裡潛入人的身體,帶著你的 靈魂離開。 靈魂的小偷。 巨蟒正慢慢地向喀撒朗女孩滑行。她退到了道場的邊緣,已經無路可退了。 阿十心理明白,要是其他兩人一死,他就不可能通過這場試煉了。他不可能獨力把鐘舉起 來。他突然發現:我需要他們。 「陳重,你現在得相信我,不然我們就死定了。那條蛇就是盜魂之死。剩下的兩個鐘底下 其中一個藏著救命之死。我想那一定是武器:能夠拯救我們生命的死亡工具。」 阿十握緊了他的拳頭,揮舞著雙手跑向巨蟒。巨蟒的視線從女孩身上離開。 「我會吸引這條蛇的注意力,把牠引開那些鐘!」他喊道。「去敲那些鐘,聽聽看裡面傳 出什麼聲音。」 巨蟒朝著阿十滑行,阿十轉身逃開。說不定他可以躲在石柱之間?在巨蟒追著他的同時, 阿十回頭看見陳重跟女孩正朝著銅鐘前進。 巨蟒的速度比阿十想的還要快,他覺得他可能到不了石柱那邊了。雪迅大師踢倒的鐘橫躺 在他的前方,被蟒蛇緊追不捨的他飛快地躲到鐘的後面。 阿十眼睛看著巨蟒,圍繞著銅鐘移動。牠聳立在阿十面前,擋在他們之間的銅鐘在牠看來 根本不算什麼。蟒蛇再度發動攻擊,阿十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過了毒牙的攻擊。他從巨蟒的 背後看見陳重正在敲打銅鐘,叢林女孩耳朵貼著鐘壁,眉頭緊皺地聽著鐘內的聲音。 然後阿十意識到了他計畫中的大破綻:他讓他的兩個對手取得武器,他們大可等到他被殺 了再把蟒蛇解決掉,這樣就又少一個競爭者。 陳重看著阿十,微笑著向他揮手道別。他接著雙手環抱一鐘,準備把它抬起來。 阿十的憤怒的齜起牙來,不過他也不能說他們的不是:這場試煉本來就是考驗如何生存下 來,不是如何交朋友。然而要阿十犧牲自己讓他們加入影潘?免談。 他跑向銅鐘的開口,站在巨蛇的正前方。蟒蛇對這突如其來的行為嚇的向後一退,憤憤地 吐信著。 作為一個小偷,阿十學會如何觀察他的下手目標來得出他們的意圖,不管是表情,姿勢還 是動作,都透露出目標是不是要攻擊了。這門學問在他之前的街頭生活中救了他無數次。 這條蟒蛇的動作也不例外。阿十觀察了巨蟒攻擊長髮男孩與攻擊他自己的時候。牠在攻擊 之前會吐信,先品嚐對手的恐懼然後再下殺手。阿十緊盯著蟒蛇的動作,雙腳準備好等著 牠吐信的時刻─就是現在! 就在巨蟒向他突刺的時候,阿十雙腳一蹬跳到了空中。巨蟒撲了個空,牠的頭直直地撞入 了被阿十身體擋住的鐘口,發出了清亮的響聲。 第一座鐘解決了。 阿十跳到蟒蛇身上接著滾了下來,蟒蛇正用力地想要把頭從鐘口拔出。 他加入了其他兩個學徒,喀撒朗女孩從鐘底下抽出一根長矛後開心的笑了一聲。阿十爬到 鐘底下看看還有什麼被藏在下面─果然是救命之死!地上躺著一堆銳利堅固的武器:有長 劍,鎚子,斧頭以及匕首。阿十飛快地把武器從鐘下掃出來,自己拿了一把匕首。他爬起 身並用匕首的握把全力往銅鐘一敲。清亮的聲音響徹了整個道場。 第二座鐘也解決了。 陳重嚷嚷著要他們也幫他拿一把武器,說他快要撐不住了。 「這給你。」阿十說,把斧頭從地上傳給陳重。 「也該是時候了,」陳重說,他因為銅鐘的重擔而重重喘氣著。 「小心了!」語畢他便把鐘放了下來。撞擊造成了巨大聲響與滿天煙塵。 陳重帶著微笑舉起斧頭。喀撒朗女孩與他相視一笑,也拿起她的長矛。 「我就是在等這一刻!」陳重說。「讓我們給這蟒蛇一點顏色瞧瞧。」 鐘裡傳來低沈的話音。 「你們兩個加油呀!」 陳重佇立著,臉上的笑容垮了下來。 「那小矮子在哪?」 喀撒朗女孩聳了聳肩。 「只可能在一個地方。」她說。 陳重用力敲打銅鐘平滑而堅固的表面。 「我咒你祖宗十八代,死矮子!你就這麼不知羞恥嗎?怎麼會有你這樣的懦夫?」 「我這樣的懦夫才活得長久,陳重。現在聽好:蟒蛇很快就會從銅鐘脫困。牠的速度比你 想的還要快。注意牠的舌頭─牠在攻擊之前會先吐信。」 阿十背靠在冰涼的銅鐘聽著外面的兩個學徒商量著要怎麼對付他。結果巨蟒的攻擊結束他 們的討論。阿十聽見了叫喊,威嚇與憤怒的嘶嘶聲。接著是尖叫與咆哮。 呼,真高興在外頭的不是我。 他心想現在那兩個學徒手上都有武器,以那女孩的叢林求生技巧加上陳重的蠻力,他們一 定能夠殺掉那條蛇。在那之後又傳來了更多打殺聲與嘶嘶聲。阿十感覺到什麼東西重重的 倒在地上,接著是一片沉寂。然後,指虎咚咚咚的敲在銅鐘上。 「蟒蛇,是你嗎?」阿十說。 陳重的聲音聽起來帶著疲倦與憤怒。 「那條蛇已經四分五裂躺在地上了,小矮子。現在佩玲跟我就要去打開第三座鐘,完成試 煉,然後讓你留在這小小的鐘裡腐爛。喔,說不定我在成為影潘之後會回來,把另一條蛇 塞到鐘裡跟你關在一起。」 阿十聽到那個喀撒朗女孩(看起來她叫佩玲)的笑聲。 真是好極了。我幫他們找到武器救他們一命,結果換來他們對我的怨恨。 他已經習慣被這樣對待了。不論是他的父親,他的兄弟,甚至是其他一起在小巷裡的小偷 都是一樣。這兩個人又怎麼會例外呢? 江山難改。 阿十在鐘上敲了敲。 「陳重,看看你的手腕。我想你掉了點東西。」 接著是幾秒沈默與隨之而來的怒吼。 「小偷!人渣!愛猴人的王八蛋!」 這樣的辱罵持續了有一段時間,直到另一聲低沈的重擊,那是陳重癱坐在銅鐘旁邊的聲音 。 「那個手環是我母親給我的禮物,你這雜種蟾蜍。給我爬出來把它還我。」 隨著陳重一邊大口呼氣與打噴嚏,銅鐘開始往上傾斜。阿十從下方滾了出來,靠在第三座 鐘的旁邊。佩玲坐在地上清理長矛上的血跡。她抬頭看著阿十,對他開玩笑地行了一個禮 ,接著繼續清理她的武器。阿十感到有點困惑。從來沒有人,就算是開玩笑的,對他有過 表示敬意的行為。 她對我表示欽佩。 陳重放下了銅鐘,轉身大口呼氣,激動得快拿不住手上的斧頭。他在戰鬥中受了傷,一支 褲管滿是裂痕與血跡,就好像在石地板上被拖拉過的感覺。在寒冰裡游泳,身上的傷再加 上一直抬起銅鐘讓陳重疲憊不堪,他看起來似乎要因為感冒倒下了,然而陳重心中的熊熊 怒火支持著他。 「把手環給我,小矮子,」他氣喘呼呼地說著,大力地用手上斧頭敲打剛放下的銅鐘,敲 擊四濺的火光讓阿十縮了一下。 「冷靜點,陳重。你的小寶貝就在這─」 「馬上還我!」 伴隨著陳重的咆哮,一陣令人不快的顫動從第三座鐘散發出來,地面的波動使他摔倒在地 。陳重認為這又是阿十的詭計,一邊怒吼一邊爬起身來。 「你這骯髒小矮子,沒有人敢動我陳重的東西!」 佩玲突然大叫,手指著銅鐘。這使得陳重回過神來,他轉頭一看,目瞪口呆。 那座銅鐘震動著不停左右抖動。裡頭發出撞擊,金屬扭曲,以及一陣陣低吼的聲響... ...接著是巨大的爆裂聲。銅鐘從中一分為二,一支暗影般漆黑的利爪切開了厚重的銅壁 ,上頭幾世紀來保護著銅鐘的古代魔法隨之爆裂成無數閃亮能量漩渦。破裂成兩半的銅鐘 接連掉到地上發出巨響,從中出現了一股夾雜黑炎的翻騰煙霧。 不,它不是煙霧。它是一個活物。 看起來就像惡夢的產物在現實中成真。阿十仔細一看更是不禁一顫。這個恐怖的東西爬行 在一具老虎的死屍上面,阿十意識到有什麼東西出了差錯。 那隻老虎應該才是我們原本的敵人。一個潛行的獵人,隱身之死。不應該是這個東西。 他想起砮龍大師說過一個阿十從沒聽過的敵人─煞。想想他說了什麼? 「光是在他們附近...就可以讓人情感的溫柔面變得如石堅硬。」 他爬到陳重與佩玲身邊,試著要推開他們。這兩人因為恐懼而一動不動,阿十看得出來煞 因為他們的恐懼越長越大。它放出一波波的脈動,隨著學徒們慌亂喘息的節奏移動。煞現 在的體積已經大到超過他們三人加起來,每一秒都在增生新的利爪與觸手。它似乎專注在 吸取他們心中的恐懼,沒有攻擊他們的意思。然而阿十知道這種情形不會維持太久。 「你們兩個,看著我!」 兩人看著阿十,眼中泛著恐懼的淚光。沒錯,他們受過戰鬥的訓練,但他們從沒面對過散 發著如此闇黑死冥的敵人。要知道戰鬥是一回事,知道如何面對心中恐懼則是迥然不同。 不過恐懼對阿十來說並不陌生。他舉起他的匕首到兩人面前。 「聽著!我們不是怯弱的小孩子,我們是影潘。我們度過了極寒的冰湖,我們取回了炙熱 的金幣,我們打敗了盜魂之死。現在這也是對我們的試煉,這是我們證明自己的機會,證 明我們能夠加入狩獵黑暗的行列。我們做得到的。」 其他兩人點點頭,阿十的話語帶給了他們勇氣。阿十從懷裡拿出陳重的金手環。 「給你,陳重,我很抱歉偷了你的東西。是我觸發了餵養這妖怪的憤怒情感。」 陳重越過阿十的肩頭看了看,臉上浮現了困惑的表情。 「那隻怪物,剛剛在你道歉的時候縮小了。」 就像是在回應他們一般,煞發出了一聲咆哮,朝他們的方向爬去。阿十眉頭一皺。 糟糕。或許這不是個好主意。 阿十幫助其他兩人站起來,踉蹌著往後躲避煞的攻擊。他低聲向佩玲下了一個命令,她敬 了個禮後便快速地跑到煞的側翼。煞眼見獵物分開行動發出一聲怒吼,決定繼續追殺面前 的兩個熊貓人。 在他們撤退的時候,阿十把背上乾燥的披風給了渾身濕透的陳重。 「我想你應該用得上這個。用這綁住你的腳來止血。」 陳重考慮了一下,然後伸出一手抓住阿十。他的抓握既無力又冰冷。 「我...我現在很害怕,小矮子。這東西是個惡夢。不過我相信你一定有法子對付它,就 像你之前像個打水漂那樣越過冰湖一樣。那手環給你吧,你今天的英勇行為相信我媽也會 同意你留著它的。」 阿十把手環放回懷中,然後緊緊握著陳重的手掌。 「收斂你心中的恐懼,在我靠近那怪物的時候往旁邊移動,不要擅自攻擊。」 阿十放開陳重的手,轉身面對煞。 「還有,我叫阿十。」 陳重苦笑了一下,把披風綁在他的腿上然後往旁邊移開。煞吼了一聲往陳重追去,阿十急 忙拿著匕首往煞跑去,後者轉身面對他,高舉著利爪與觸手。阿十冷靜地看著這恐怖的怪 物,至少他希望他看起來很冷靜。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妖怪。」 煞向前靠近,漆黑的觸手蓄勢待發。 「這個僧院是沈潛與專注的場所。你入侵這片土地違反了─」 伴隨著一聲怒吼,煞向阿十發出攻擊。一雙樹枝般大小的觸手像皮鞭一般地向阿十抽去。 就算是敏捷如他也躲不過如此飛速的攻擊,被擊中的阿十飛越了整個競技場。 好傢伙,這真的很痛。 阿十痛苦地爬起身。他斷了一根肋骨,嘴角流下一道鮮血。他手上的匕首沒有丟失,他勉 強地在煞靠近時舉起匕首。 「我自從七歲就是孤兒。我睡過下水道,與兔妖爭奪食物求生存。我也曾與小偷和殺人犯 一同在暗巷中躲避黃昏的夜雨。」 煞低聲一吼,再次發動攻擊。又一次,阿十猛力向後飛去,匕首在地板上留下長長的刮痕 。另一跟肋骨也斷了。他現在還能夠站起來嗎?他必須得站起來。他痛苦的呻吟著,跌跌 撞撞的站了起來。鮮血止不住地從他的臉頰流下。 「你以為我耐不了打嗎,妖怪?我前三個多才被一個屠夫抽個半死,就因為我偷他不要的 垃圾。還有一個鐵匠因為我用他的火爐暖手痛扁我。」 煞伸出一支粗厚的觸手將他高舉,被緊緊綑綁著的阿十快要窒息。煞把他舉到它尖牙利齒 的血盆大口前面。阿十手中的匕首早已不知所蹤,他用剩下可動的一隻手在懷中到處摸索 。此時陳重冰冷而堅硬的手環落入了他的掌中。 「我的一生都在飢餓、苦痛與死亡的陰影下活著,」阿十大喊,「你嚇不倒我!」 他把手環往煞砸去,陳重的金手環快速地飛空而去,碰的一聲射穿了煞的一隻眼睛。煞尖 叫著放下了手上的獵物,觸手痛苦地在空中揮舞,扭曲著向後退去。阿十雙膝爬在地上, 不停咳血。煞現在的大小只比他稍稍大一點。 「佩玲,就是現在!」他叫道,希望聲音能夠蓋過妖怪的叫喊。此時喀撒朗女孩手持長矛 從角落的陰影中衝出來。她把長矛深深的刺入煞,藉著衝刺的力道把掙扎的煞帶離阿十, 往第一座鐘旁邊等著的陳重帶去。 「陳重,銅鐘!」阿十叫道,試著要爬起來。他心中祈禱那個大傢伙還有力氣能夠給出這 最後的一擊。 陳重點點頭,內心已然猜到阿十的計畫。他曲膝蹲下,雙手環抱住銅鐘。接著大喝一聲把 銅鐘舉到空中,開口向前。 佩玲全力衝刺把刺穿的煞往陳重推去。受傷的怪物因為痛苦陷入了瘋狂,萎縮的觸手與利 爪盲目地胡亂揮舞。女孩的肩膀中了一下,鮮血從她的手臂緩緩流下。 女孩大喊一聲,把長矛與上面的煞一起送進銅鐘內部。受到重力衝擊的陳重向後退兩步, 接著一聲大吼把銅鐘的口往下蓋住。巨大的重力讓地板跟著碎裂。 銅鐘下面竄出一隻隻觸手狂亂地舞動著。陳重拔出腰際的斧頭,兇狠地砍斷這些觸手。旁 邊的佩玲幫忙他觸手用腳穩穩的踩住,斧頭飛快地上下揮舞著。 阿十踉蹌著走到他們身邊,緊緊的抓住銅鐘。 「只要我們能夠穩住心神,這鐘應該可以一直關住這隻妖怪。」 佩玲發出她銀鈴般的笑聲。 「我想,」她說,「這應該不是問題了。」 阿十與陳重往下一看,銅鐘已經轉趨平靜。一道冒泡生煙的濃稠液體從地板的縫隙緩緩流 了出來。阿十伸手擦掉額頭上快要流到眼睛的血。 「來試試敲響第三座鐘的碎片吧。我想我們已經通過力量試煉了。」 賢語者大師與雪迅大師靜靜地站在眺望冰湖的陽台上,兩人臉上表情平和。阿十猜想這就 是影潘爭論的方式吧。在與煞的戰鬥之後,他也能夠理解這其中緣由。他傾身向前,努力 想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麼,然而大師們的話語被冷風的呼嘯給蓋過了。前傾這個動作讓他尚 未康復的肋骨又痛了起來。阿十縮了一下,坐回原來的位置。 煞的出現在修道院裡造成了不小的警戒,事發時在場的三位學徒被不停地查問事件的來龍 去脈。許多影潘密探被派出去調查到底出了什麼差錯。阿十在治療室等待的時候得知第三 座鐘底下的老虎是火枝望角獻上的貢品,然而他們後來發現那裡的村民對這個禮物一無所 知。阿十聽到侍僧之間傳聞這是螳螂人的詭計,甚或是魔古的陰謀。無論如何,總之有人 試圖要腐化紅花試煉,讓影潘神聖的傳統蒙羞。阿十想,事情原本可能有更壞的發展。如 果煞殺掉了他們三個學徒,它就能很輕易地躲藏在修道院之中,暗中腐化影潘眾人內心脆 弱之處。沒有人會對學徒的死起疑心,畢竟學徒在試煉中喪生是所在多有的事情。 換句話說,阿十、佩玲與陳重是英雄。 阿十瞄了一眼跪在旁邊的佩玲。她穿著侍僧的制服,白色的圍巾與耳旁雪白的毛皮相得益 彰。喀撒朗女孩回以微笑並點頭示意跪在旁邊的大個子。陳重同樣也穿著侍僧的制服,不 過他在脖子上綁的不是圍巾,而是一塊破舊不堪的披風。阿十揉揉他的眼睛:陳重之前發 誓只要身為影潘的一天,他就要戴著阿十的披風作為對阿十欽佩的象徵。 如果我們真的算是影潘的話。 這也是三人被叫到這裡的原因。影潘中人對於他們是否已經能夠加入還有一些爭議。在查 問結束之後,雪迅大師曾拜訪了在治療室休養的三人。他高度讚賞他們能夠通過這個他最 好的弟子也未必能通過的試煉,為他們三人的力量感到驕傲。他說他們已經證明他們能對 影潘做出的貢獻,不需要再通過其他試煉。等到痊癒之後,他們馬上可以在道場開始訓練 。接著穿著白圍巾的侍僧們出現在雪迅大師背後,恭敬地向學徒們獻上他們的新制服。 隔天,賢語者大師帶著另一群侍僧前來。她首先對學徒三人的英勇表示感謝,接著嚴肅地 強調影潘的傳統規定要進行三場試煉,因此他們目前尚未完成紅花試煉。儘管有點遺憾, 但煞的出現確實讓學徒們得到了寶貴的戰鬥經驗,也絕對符合作為力量試煉的資格。但是 ,賢語者大師再次強調,那不能算是一場精神試煉。難道就因為這次考試的季節剛好碰到 史上最冷的寒冬,她就得要讓那些在決心試煉中凍死湖裡的學徒也加入影潘?她的侍僧接 著收回了三人的制服,鞠躬離開。過一天,雪迅大師又把制服還了回來。這樣來回已經有 一個禮拜。 現在他們全部都在這裡。兩位大師回頭走向跪在地上的學徒們。賢語者大師眉頭一揚。 「我對我們反覆無常表達抱歉,年輕的熊貓人。我確定雪迅大師也向你們表達過他的遺憾 。這就是不遵從傳統的後果:混沌。」 雪迅大師鞠躬表示贊同,他向賢語者大師微微一笑示意繼續。 「我們整個早上都在討論遵循傳統與務實求是之間的細則,並且達成了一個共識。我們都 同意...這個抉擇不由我們來做決定。」 賢語者大師向後退了一步,接著雪迅大師站了出來。 「你們是否需要通過第三場試煉將由負責第三試煉的影潘大師來決定。可惜的是,他在你 們與煞的戰鬥後不久便出發前去調查了。他身為武豪的大師,任何與煞有關的事務都在他 的管轄之下。」 一道獵鷹的叫聲穿透了晨間的天際。阿十臉上露出一抹微笑。他認得那個聲音。 「謝謝你們的耐心等待,大師們。」 砮龍大師大步走上陽台。他的靴子蓋滿白雪,披風滿佈旅途的痕跡。阿十注意到他的袖子 上有著暗紅的血跡。這位影潘大師手持一把巨大的弩,另一手拿著一個袋子,阿十幾個月 前見過的長矛收在他的背上。砮龍大師把手上的袋子丟到雪迅大師與賢語者大師的腳邊。 袋子的封口打開,裡面滾出來三個頭顱。一開始阿十以為它們是人頭,然後他發現上面長 著昆蟲的眼睛,以及鋸齒狀的嘴部。 螳螂人。 每顆頭上都插有一隻貫穿眼睛的弩箭,賢語者大師舉起其中一顆頭,臉上充滿著研究者的 好奇。 「我追查這些刺客到他們在火枝望角外的藏身洞穴,」砮龍大師說。他的聲音沉穩,跟阿 十記憶中的一樣。「我在他們死前打探出的不多,螳螂人間諜就算嚴刑烤打也不會吐實。 不過為了確保拷問成效,我還是把他們的手腳都卸了。」 雪迅大師點點頭,接著揮手示意遠方一名侍僧。白圍巾的侍從快步走來把頭顱裝回袋中, 接著恭敬的接下賢語者大師手上把玩的那顆頭顱。 「好,現在我們知道是誰對我們發動攻擊的,至少我們有強力的證據指向它的來源,」賢 語者大師說。「可惜,我們守衛城牆的策略必須維持原狀。我們會儘可能的進行防守,但 我們的人力仍然不足。」 砮龍大師微笑,低頭看著學徒三人。 「至少我們加入了三名有力的新成員─如果他們能夠通過最後試煉的話。」 雪迅大師清清喉嚨,皺眉說道:「我以為你是最欽佩這些年輕學徒打敗煞所展現的勇氣。 還有什麼比這更能證明影潘精神的呢?」 砮龍大師認真地回答:「我是很欽佩。就我所聽說的,這些學徒展現了力量與勇氣,還有 一點...卓越的機智。」他對阿十點點頭,後者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頭低了下來。 「不過我們的傳統要求三場試煉。這些學徒們就必須通過三場試煉方能加入影潘。」 賢語者大師鞠了一躬,臉上帶有平靜的神色(這或許是她最接近微笑的表情了)。她退後 一步與砮龍大師一同站在三位學徒面前。獨眼的砮龍大師雙手交叉胸前。 「學徒們,起身。」 阿十,佩玲,與陳重站了起來。 「我是武豪宗派的砮龍大師。我們負責偵查,狩獵,間諜與暗殺。我們從黑影帶來死亡的 降臨,我們讓怪物恐懼長夜的到來。」 「你們都通過了第一場試煉,身體印上了代表決心的徽章。低頭看看你們的手掌,上面都 承載了我們的印記。」 學徒三人低頭看著手掌上剛復原的圓形傷疤。疤的形狀就像金幣上刻劃的虎頭一樣。阿十 看見陳重在微笑著。 對了,他有三個。 砮龍大師繼續說道:「你們都通過了第二場試煉,身上的傷疤是代表你們力量的印記。你 們身上有很多傷痕,而我保證你們加入之後只會多上許多。」 阿十感受到額頭上緊縛的繃帶,嚴肅地點點頭。 「你們打敗了只有我們最老練的戰士敢於面對的敵人,目睹了煞的恐怖,心中確切地感受 到了它的黑暗力場。雖然勇氣與力量讓你們活了下來,但這場戰鬥的影響卻比你們所知的 更為深遠。我們不派未經訓練的戰士去面對如此敵人是有原因的。」 「從戰鬥開始的那一刻起,煞便知曉了你們的存在並標記了你們。一旦煞對你加註了印記 ,你就永遠擺脫不了它們。在以後的日子裡,每一場與煞的戰鬥只會越加困難,越加可怕 。煞知道你們的一切。它們深知你的內心,你的弱點,還有你的恐懼。」 就在此時阿十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恐懼。這種恐懼是他從未感受過的。砮龍大師說的是真的 :他已經被標記了。阿十忍住一股顫抖的衝動,抬頭看著大師們,眼中帶著受傷的眼神。 他們的表情難以捉摸。砮龍大師閉上了他的獨眼。 「現在我要給你們第三個,也是最後的試煉。」 「煞是我們土地上所有恐懼、憎恨、邪惡的綜合體。它們是一群心狠手辣、永不退縮的敵 人。身為影潘,我們立誓要消滅煞的存在。我們是對抗它們恐懼的矛與盾,是阻止它們讓 邪惡降臨潘達利亞的最後防線。 「如果你們發誓效忠影潘,便是自願選擇與煞進行永不止息的抗爭,至死方休。我們會訓 練你們摧毀它們的方法,武裝你們對抗它們散發的恐懼,然而有一點是確定的:這場戰爭 將會永不停歇。」 「你們最後的試煉便是:發誓效忠影潘。你們已經知道這所有的一切,身上背負著許多的 傷疤。你們還會與我們一同奮戰嗎?」 阿十突然感到一股從背脊深處傳上的冰冷涼意。 又要跟煞作戰?我們...我們光是死裡逃生就是萬幸了。現在我已經被它標記了?我沒法 再來一次,我不想再次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在它摧毀我時注視那無邊的恐懼。 陽台上吹過一陣微風,阿十不禁打顫。這該死的山風讓他的肋骨隱隱作痛。阿十低頭看著 掌上的圓形傷疤。他想回到半丘那他稱為家的暗巷裡去。 在那裡的生活還不錯。至少我活下來了,不是嗎?我當小偷還混的不錯。 小偷。 白羽的叫聲劃破蔚藍天際而來。然後阿十意識到,那個稱呼已不再能滿足他了。那實在是 太渺小。 江山難改。 阿十站在砮龍大師面前,拳頭緊握。 「我願立誓加入影潘,砮龍大師。」 佩玲站到了阿十旁邊,陳重也是。 「我願意發誓,砮龍大師。」 「我也是。」 賢語者大師眉頭一皺,向前扶住砮龍大師的肩膀。 「他們不可以用宣誓加入影潘來做為加入影潘的試煉!他們只有在通過試煉之後才能宣誓 。你這樣做違逆了數百年來的傳統-」 「雅里亞,我不需要你來指導我如何履行我的職責!」 砮龍大師的強力話語響徹整個陽台,他炙熱的語氣不是憤怒,而是嚴重的警告。賢語者大 師向後一退,臉色蒼白。 「我們的傳統規定最後的試煉要由武豪大師來舉辦,我已經做了。這些學徒下定決心為他 們的同胞服務,充分瞭解未來等著他們的危險。他們所展現的勇氣與智慧正是影潘在現今 險峻的世道所需要的。」 白羽飛入陽台,緩緩降落在牠主人的肩上。 「你們通過最後試煉了,年輕的影潘成員。你們將會於日落時刻在立誓之橋向塔蘭o祝大 人宣誓-放心,這次橋不會再掉下來了。」 另外兩位大師帶著他們的侍僧從陽台魚貫而出。阿十注意到賢語者大師的目光拒絕與他相 對而視。心想她是否以後都會如此嚴厲,阿十不想在她的門下受訓。不過這等到以後再說 吧。 今天,我成為了影潘。 他鞠了一躬,跟著佩玲與陳重離開。他們要搬入寢齋了,阿十對於能有自己的床位感到興 奮,要是能在他的新朋友附近就更好了。 「『噴辣秘卷手』阿十,我有事要跟你談談。」 他轉身看見砮龍大師坐在陽台邊緣的石板凳上,背靠著牆,貌似旅程讓他疲累。 阿十向他走去,尊敬的鞠了躬。 「是的,大師?」 砮龍大師用疲憊的眼神看著阿十,伸出了他的手掌。 「你偷了我的東西,還給我吧。」 阿十滿臉笑容,手伸入懷中。 「抱歉抱歉,大師。江山已難改...本性更難移。」 --

11/04 22:52,
一樓帥哥
11/04 22:52

11/04 22:52,
二樓帥哥
11/04 22:52

11/04 22:52,
二樓帥哥
11/04 22:52

11/04 22:52,
..
11/04 22:52

11/04 22:53,
五樓吃屎
11/04 22:53

11/04 22:53,
幹 可以不要當簽名檔嗎...
11/04 22:53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2.121.109.127

02/15 15:13, , 1F
原本是ONISUKA要發,但他下午有事要出去,請我代發
02/15 15:13, 1F

02/15 15:20, , 2F
58頁我END了
02/15 15:20, 2F

02/15 15:32, , 3F
第五頁"阿十走上前去"到"讓這個年輕小偷..."這段多複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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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5 15:32, , 4F
一次了
02/15 15:32, 4F
感謝你~

02/15 15:33, , 5F
看到58頁,就end了...
02/15 15:33, 5F

02/15 15:39, , 6F
一個洛陽關就死七個影潘 問題是每七季才加入最多六個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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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5 15:39, , 7F
這影潘這樣搞不絕種才怪.....
02/15 15:39, 7F

02/15 15:46, , 8F
半丘的暴民農夫竟然沒殺出來,這不科學
02/15 15:46, 8F

02/15 15:49, , 9F
好棒QAQ
02/15 15:49, 9F

02/15 16:00, , 10F
樓上要不要再挖個坑給大家跳跳(預備跳躍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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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7老虎那段重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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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你~ ※ 編輯: o07608 來自: 122.121.109.127 (02/15 1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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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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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大您....坑嘛~小的準備好了只是還沒寫啊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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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睜大)*.*我準備好跳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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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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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從莫高雷一路打到潘達利亞的小牛頭人那麼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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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砮龍給我印象超廢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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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每日我帶砮龍打了兩支怪就回去換人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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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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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百年螳螂人才會來一次,補充的數量應該夠消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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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個季節應該是兩年開一次花?這樣算100年大概300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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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影潘僧願死的滿地 還要我們去收屍的那些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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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中根本是砲灰阿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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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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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故事 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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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啊! 推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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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代碼(AID): #1H7TwrAC (W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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