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 Fate/AnotherStory〈9〉
承/Sinlessness
睜開眼睛時,發現置身奇異的地方。
放眼所及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是。沒有聲音、沒有光、只有鼻子感覺到空間裡充滿
濕氣。
下意識的討厭這個地方,因此驅使雙腿往某個的方向直線前進。
但隨著時間繼續下去,前方卻什麼都碰不到。
寬闊空間裡,虛無的黝黑似乎擁有實體,黏稠濃厚,連同濕冷的氣溫一同壓迫呼吸。
空虛感侵蝕一切,像極身體化作為幽靈的感覺,蹲下身體來嘗試去撫摸地面,卻得到除了
自己所駐足的接觸面外,什麼都沒有的結論。
這個地方連坐下也做不到,臀部和應該是地面的地方空空如也,想坐下去時就一陣天
旋地轉。
到底我在……哪裡呢?這麼問著,卻聽不到自己發出的聲音。
終於,對著無際黑暗絕望的蹲下時,望見遠處隱隱透出兩點微光。
深紅與昏黃的光點在遠處,即使非常微弱,在這裡看來也像星星般耀眼。
覺得暗紅帶來厭惡感,緩緩的,驅使疲累的身體往昏黃方向行動著。
啊──
不知道為什麼,越靠近越像回到母親的體內。更加渴求這分安心感,主動邁步往前──
逐漸接近,看清了昏黃微光的來源是從簡陋的門簾裡透出。
輕輕的把門簾推開……啊,看到了,亞麻色頭髮的少女正在作畫,她身旁的燭光忽明
忽滅。
比起畫布上的東西,為完成階段的畫布添加最後一道厚層的少女神情更令人注目。
「完成了。」
順著少女欣喜的視線,朝自己望來。
「從現在起,你是要拯救我的騎士,你的名字就叫──」
瞬間,一切被暗紅色所覆蓋。
「密修堤亞……」
Master的聲音喚醒沉睡中的Saber。
一般來講,出現Servant從睡眠中被喚醒的畫面簡直是天方夜譚。雖然睡眠能減少Ser
vant的魔力消耗,但比起讓Servant靈體化,效率遠遠低上太多。這些概念Saber都知道,
她也了解以戰爭的立場,但只要不保有實體,強烈的虛無感便團團包圍自己。
但當她把這點向Master報告後,他很大方的同意Saber「保有實體」。
Saber本能的感受到這個Master「很不一樣」。
連沒有第三者知道的名字,Master也瞭若指掌。
──密修堤亞(Mishuteya)。
若不是說出這個名字,Saber大概不會認可這男人身為Master的資格。
當然了,Saber真正的Master(支配者)只有自己的公主。目前這男人僅僅是目的與S
aber一致,因而服從他,認可為代理Master。
Saber看看四周──還處在跟先前完全一樣的狀態。
據Master的說法,這是個廢棄的建築物殘骸,是某個建設工程完畢後留置未拆的簡易
工人宿舍。這裡早就切斷水電供應,加上門戶接近完全封閉──以Master的說法是為了製
作魔力不容易流失的結構──屋內幾乎一片漆黑,即使是白晝也不會亮到哪裡。
就在這片黑暗裡,男人的聲音再度傳來:
「密修堤亞,我們今晚該出征了。」
「Master?要參加的是『那場會戰』嗎?」
從月白町住宅區裡散發出的強大魔力,身為Servant,即使身在睡夢中,Saber也瞭若
指掌。
接下來,男人卻說出難以理解的句子:
「不去會戰。」
「Master?」
Saber下意識反問,隨即她了解到Master話中的含意:男人詢問的並非「是與否」的意
願。
「……我懂了,去偷襲落敗或撤退的從者吧,Master。」
一般人聽到這席話,絕對會大吃一驚。身為三騎士之一的劍之座,居然一點猶豫都沒
有,輕易就說出這種欺凌落敗者的發言!
不過,她的Master卻極為滿意,讚許般的點頭。
「就該這麼做,真不愧是密修堤亞……」
他的聲音像極為煩惱般透出濃濃的苦澀之意。
並非對戰略有所疑慮,或無法洞悉戰局才產生的苦悶。
Saber頭一次聽到這聲音時便全盤理解了,沒有其他的東西形容,算是這個人「經年累
月」堆積下的特質。她站直身子,準備出發前往戰場。
「慢著,我也要去。」
男人用力推開特別密合處理的門。他的左手高舉,手中握有從中斷裂、形狀奇異的利
劍。
「為了勝利而飛,汰烏。」
女子望遠鏡底下,由Caster主辦的「宴會」進行到高潮。
受邀者三人,途中搗亂者一位。
整個戰局拆成兩個部分──扭曲根據地結構成祭壇Caster在自家庭院裡Rider正面交鋒
,Lancer則挑戰Berserker,兩邊的戰況都呈白熱化,酣鬥難分難解。
此時望遠鏡的觀測範圍中,從遠處另一邊山頭的方向出現密集的攻擊。
「那是……」
她立刻轉換方向,對準了遠處的山頭,可是手上的望遠鏡沒有星光模式,鏡頭下一片
漆黑。
「遠距離攻擊,是Archer……還是……」
不久,在Caster的宴會上,魔力激烈撞擊產生的巨大花朵綻放了。
Act. 2 –0
知識內最高等的防禦魔術正面迎擊寶具。
嘔吐感驟升,頭痛欲裂。思考方面受到猛擊,Caster一經交鋒就被震盪強硬地毆入思
緒的海底。
塵封深處的記憶受到震盪,稍微漏了出來。
在很久以前──久遠至以「亙古」形容的年代,Caster曾經見過「希望」。
那是位出生前就被賢者預言、在被期待下降生塵世的希望之人。
他的意義就像被黑暗所覆蓋的白晝中,出現的唯一一點光明,連當時頗負盛名的Casr
er都為之感動,期望著可以和這位希望之人能有一面之緣。
希望去感受光、希望能崇拜光、希望能瞻仰光、希望能突破光。
期望見面的想法,隨著希望之人日益高張的名氣而受到激勵。
終於在那一天,當代對魔道最有成就的兩人碰面──
白熾火星四濺,震盪二度傳來,數秒前具像化的大盾受到箭枝壓倒性的魔力壓迫龜裂
。
Caster恍惚了幾秒的意識好不容易浮出水面。
在失去意識的這幾秒間,魔術只透過王座的自律演算。雙塔、大盾的咒文瀕臨破裂邊
緣,幸好在那之前恢復意識,全力一搏的話還有反擊的機會。
「老朽豈能讓你得逞……」
參戰以來第一次,Caster把自身魔術迴路的運作逼到高峰,感官強化的他感受到「箭
」的重量直接壓迫在心臟上的錯覺。
由Caster魔力再次凝聚出形象清晰的盾;大盾與雙塔之咒重組,徹底罩起Caster為中
心半徑十公尺的空間,固若金湯,隔絕一切外來加諸的干涉跟攻擊,更攔下膽敢進犯Cast
er領域的異物。
──不論效果是什麼,寶具帶來的效果就用全面的、更巨大的魔力去抵消!
這種倘若不具相等的神祕性,執行起來便難如登天的策略,對於最擅長使役魔力的Ca
ster職等,無疑地可以執行。
「呼、呼哈──這程度……」
即便衝擊點耀眼奪目,刺眼到難以目視,可是喘著粗氣的Caster清楚感覺到拖曳著長
長光尾的飛箭深入塔壁裡,那箭上魔力的消耗程度……光大概還會持續幾秒,但即將鑲嵌
壁上,失去動力。
「好漂亮的阻擊啊……」
透過千里眼觀測狙擊結果的Archer也目睹了相同情形。
看到能夠表徵榮耀的象徵遭到否決性的防禦,任何英靈都不會視若無睹,憤怒照理說
會遠大於油然而生的敬佩才對。
那份價值被否定的話,沒有不為此憤怒的英靈存在。
以瀟灑不羈出名的羅賓漢也不例外。可是,銳利的雙眼到目前還沒流露一絲怒色,他
依舊坦然地看著Caster傾盡本領的與寶具對決。
「太可惜了……畢竟選擇防禦了吶。」如果是「真的被阻擋」,現在他也無法輕鬆以
對。
「輕易的通關吧。」
如Caster所料,箭尾曳出的光跡隨即碎散,和本體一起沒入魔力形成的厚壁裡。
──擋住了。
想法萌生的同時,固若金湯的壁上開了一個大洞。
出人意表的異變發生前後不超過一秒。彷彿這次射擊從未被阻撓過,不具耀眼光輝的
箭像烙鐵接觸牛油,毫無窒礙地穿透城壁裡餘下的兩道內牆,穿透高高在上的祭壇。
Caster感到一陣不適,伴隨魔術運行中斷的感覺一併傳到了統合全身訊息的頭部。
遠處的射手直到此時才放下握著弓的右手。
「結束了,自負的魔術師。」
以操魔之術著名的Servant,聽不到鷹眼射手的嘆詞。
戰況逆轉。
有那麼一秒,時間幾近凍結。
那也許只是在場的所有人為這惡劣玩笑驚訝,因而出現的錯覺;Caster張開的魔術直
逼所謂寶具的層級,但Archer的箭卻視之如無物,看起來連被稍微組檔的感覺都不存在。
一來一往展現出來的攻防結論──
心臟、包括左胸,全部化為血沫碎肉飛散,左手的殘肢無力地掉落祭壇;是Servant
的話說不定還可以苟延殘喘,人類只有當場接受死亡的結局。
透過Assassin的視覺,流轉子也看到這一幕。
「Caster被打敗了!下手的是Archer!」
作為循環系統的粗大樹莖失去魔力來源逐一枯萎,靠占據身軀的樹根來固定身體的Ma
ster也頹然倒下。前川真倉屈居黑暗遙望光芒的一生裡,難得握有影響世界權力的身分也
到此結束了。
「果然如此。」
敗陣的Caster平淡地環視全場,嘴邊揚起無奈的微笑:
「呼,果然……正大光明的招來戰爭,就是這種結果……哈哈哈……你們呀,就放任
私慾去彼此廝殺吧……」
「等等!Caster你……」
首先從冷凍的時間裡恢復注意力的Rider察覺到了不對勁。她馬上握起拳頭,踏上通
往王座的階梯,但連以「腳力」出名的騎乘者之英靈也趕不上──Caster的身體、王座、
巨大的庭院──這一切在Rider一拳重重擊上Caster的臉之前,徹底土崩瓦解。
倘若不是源源不斷的釋放魔力,應該還能在現世短暫的逗留,承受Rider的一擊。但
構成整個庭園祭壇所需要的術式,一秒都不需要的快速抽乾了他維持形體的魔力。
「………………你們哪。」
最後一腳踏在崩解的王座上,從空中落下的白色暴君五官扭曲。
算起來,獵物被搶這是第三次。
憤怒升到沸點,直到無以復加就是這種模樣吧?
當然,Rider憤怒的理由並不被其他Servant所了解。
「你們……全部都對我等的獵物這麼感興趣嗎?」
森然的殺氣往前延伸,直指Archer所在之處。
仍屬混戰局勢的庭院由於Archer的介入,產生微妙的變動。就算英靈們的心態不可知
,還是有可以確定的共通點。
那就是,表現寶具驚人突破力的Archer,現階段要不被敵視的置身事外絕不可能。
Lancer毫不猶疑的往Archer所在處移動,旋即卻不得已的止步。
原因是無聲無息的一箭釘在Lancer跟前。
這只不過是個開端而已,就像Archer展現過數次的一樣,箭的暴雨以所有人為目標傾
瀉而下。
哈亞梅伯剛想往Archer方向觀望,Berserker龐大的身軀早已轉向,將自己的Master擁
入懷中。宛如重演前幾日深夜的戰鬥,Rider使盡渾身解數也難以損傷的「邊防城塞」即使
暴露在無數的箭枝下也完好無損。
就在這時,哈亞梅伯透過盔甲間的空隙和觀戰的流轉子看到同樣的一件事──
「退下……」
如果Archer一箭擊破Caster能稱之神技,那麼面對漫天箭雨還能朝前奔馳的Rider究竟
要稱為什麼呢?
「退下吶!」
就算早就見識過Rider優秀的能力,被強行突破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現況每個目標平
均每秒承受四發分別對準要害和退路的狙擊,的確,比起集中單一目標時威力過於分散,
但是……
人在兩公里外的Archer深感不妙。
繼續下去,Rider就要突破最有效率的攻擊範圍,自己再也不能牽制所有人留在混戰區
域了。另一方面,Rider若直取我方,其他人行動將更難推測。何況……目前三位英靈都尚
未表現過寶具能力。
麻煩。
解決掉Caster,場上有Rider、Lancer、Berserker……有可能潛伏在戰場周邊的Assas
sin可能不敢主動攻擊──這只是推測;反正再拖下去,不排除沒打過照面的Saber會突然
出手收割戰果。
從哪種角度分析都很糟糕──尤其是,Master是位淑女,正看著自己表現呢。
雨宮隼雙手抱胸,全神貫注的觀察戰況。
原本的戰略中,隼是想盡一位魔術師、Master的職責,用魔術輔助Archer戰鬥的;要
是Archer英勇奮戰負傷,她也會細心的施予治癒魔術,讓Archer恢復繼續作戰的體力。
只不過一切在打起遠距離的射擊戰時,隼就幾乎不擁有能幫上忙的技術了。
於是──這是第二次了──雨宮隼正待在一旁觀戰,比起上一次Archer的小試身手,
她現在的眼神更加專注。
不過,Master看的這麼出神,Archer反倒有些羞恥。
他知道這位Master對戰局的分析能力並不高明,現在全心全意觀察的與其說是戰場,
更應該說是在欣賞誕生自手指與長弓下的藝術。
跟當前艱難的局勢一比,形成鮮明的諷刺。
看著Master專注認真的神色,Archer下定決心,絕對不會讓Rider或任何敵人越雷池一
步。
……才不會在淑女面前丟臉呢。
Archer嘴角堆起笑意,手臂運動驟然停止。然後,白銀光澤的長弓角度輕輕抬高了兩
寸。
「──!」
察覺攻勢節奏有異,Rider直覺性地下意識後躍。
果然,箭突然改變目標,以她方才的位置為中心對半徑幾公尺內來回掃射,慘遭密集
轟炸的地面變得跟被重機器挖掘過一樣的慘不忍睹。
果決放棄「攻擊三個敵人」的策略,改成「對最短、必要路徑炸射」的方針,硬是從
窘迫的局面裡爭到一線生機。
既然成功製造出逃脫的機會,想必Archer現在已經帶著他的Master離開狙擊點。
反觀庭院的戰場──局面正因為時三秒的陣雨,又回到三方亂戰之中……Rider因為當
先追擊,位置已在圍牆邊緣,恰好和Berserker與Lancer形成正三角形,戰場上的參戰者們
因此彼此牽制。
這裡尤其哈亞梅伯的壓力最大,他是現場唯一的人類,Berserker要應付兩位Servant
無論如何都太勉強。
「……哼。」
哈亞梅伯正思索策略,Rider已經先行移動。
出乎意料的,她既不往Berserker,也不朝Lancer攻擊。Rider往圍牆邊邁步,使正三
角形變成等邊三角。
「狂妄,你想對付我的Berserker和Lancer嗎?Rider。」
眼見局面有變,哈亞梅伯搶先一步表態。
這樣勢必讓Rider落入語言的陷阱裡。那位Rider的個性非常高傲,刻意言語塑造她想
和兩位從者對立,她也應該會狂妄的接受,狂傲的發動攻擊,再狂傲的死去。
沒想到Rider不受挑釁。
「我等聽不懂你說什麼。」
Rider口氣冷淡,她順手把奮戰一夜後被魔術烤的多處焦黑的長槍扛到肩上,隨即想起
什麼似地轉過身體面對兩位Servant。
「Rider,你別想……」
「──要是你追過來,有本事應付兩位英靈嗎?」
「這……」
「這樣就猶豫了嗎?啐……沒有『格』的螻蟻。」
留下這句話,Rider縱身躍上屋頂,身影就這樣沒入深夜裡。
秋風強勁。
在場剩下兩名Servant與一位Master。
演變成意外適合對決的局面了。
哈亞梅伯這幾天得知風聲,監督好像把這場戰爭引起的破壞形塑成激進分子恐怖襲擊
的事件,從電視或各種管道得知這項消息的民眾,在夜間聽到爆炸聲等巨響也不敢輕易外
出。這麼一來,局面就會變得意外適合這場不應讓世俗得知的戰爭。
即使已經這麼適合進行他心中合理又高尚的一對一決鬥,哈亞梅伯卻對長槍包裹咒布
這點感到強烈的威脅性。
他對中世紀或更早先武器欠缺心得和研究,但也知道這把槍纏繞咒布的用意也許不是
單純只為隱藏身分,哈亞梅伯深怕當布解開時,局面會因那把槍而不可收拾。
思考,決定作戰方針。
──直接撤退。
哈亞梅伯身為Master,當先從Berserker的陰影下往後跳躍,並在落地時改變方向。藉
由腳踝的動作,他將身體後躍的姿態轉正開始奔跑,這一切都在Berserker的盔甲捍衛下完
成。
首先,Lancer沒有追上這件事讓他意外了一下,接下來,哈亞梅伯瞥見了更讓人詫異
的畫面。
Lancer的身影往反方向遠去。
槍之座的英靈放棄今晚對任何一人的追擊機會,消失在深遠的黑暗當中。
◇
「可惡,今晚我的運氣……太好了。」
奔跑著──
為了保存戰力,相信自己戰略方針的魔術師正全力奔跑在夜間的道路。
Rider大概是去追Archer了。那個Servant沒看過Rider的可怖速度,在看到Rider追擊
之後才開始逃走,大概會變成今晚的犧牲者之一。至於Lancer……嗯,今晚暫且放過,在
Lancer的Master不在時擊敗他並不是件榮譽的事。
是啊,這場戰鬥就得光明正大,對方的Master正伺機偷襲,撤退是最佳的。我不是為
了逃開那把奇怪的長槍……一面說服內心的矛盾,一邊思索往後的戰略方向。
當時離開戰場完全是直覺判斷下的產物。現在想想還很合情合理──局勢亂掉時先行
撤退,重整旗鼓再披掛上陣,真是合乎正道的行事風格呢。
自方才戰鬥的激情中抽離,這名在巷弄間奔走的巨漢,憶起了一些往事。
幼時,家族裡的長輩曾經在嚴苛的面容底下流露出溫柔與期盼。
『梅德森喔……希望你有朝一日振興這個家族……』
哈亞梅伯這個家族的名字,是幾經動亂後,為了使家族避開仇敵而做的化名。經過不
斷的遷移和兩次的世界大戰,哈亞梅伯家早已失去大部分的研究成果;同時為了讓家族傳
承下去,有一段時間被迫與不是魔術師的平凡人通婚,血統的濃度大打折扣。
在魔術協會中,雖然不是默默無聞,但地位之低,可比沒落的貴族。
實際上不只地位,這個家族確實面臨了衰敗的危機。魔術師的研究在現代也必須有一
定的資金才能夠進行,而資金的來源和名聲地位有莫大的關係。
很久以前,「哈亞梅伯」這個家系是居住在中東地區的魔術族裔。他們的研究主題和
現在時鐘塔大多的魔術師相異,本著「以似人之軀,成就超人之身」為主旨,精研著有別
於「人偶」的巨大人形的製造。
用比較近代的說法,「魔動機工」是最適合形容哈亞梅伯一族先祖的研究項目。
如果這一族去精研什麼技術、去學習什麼異國的魔術系統,那最終目的一定都是為了
造就更完美的巨大人形(golem)。
家族的繼承人每一代都有所進步,從最原始的「土石」材料,衍生出用鋼鐵、木料、
屍體血肉製造的各種形體。
在他們接近西元元年的古老魔術之路上,產生無數在外人眼中宛如破壞神的高明作品
。
可是讓觀者驚嘆的這些「名作」,全都是他們追求之下的失敗品。
被賦予虛偽生命的巨大人形,其含意與「以似人之軀,成就超人之身」有著嚴重的衝
突。
因為那連生命都算不上。
直到西元七十年,當代家主回歸到土石製造的本源上出發,賦予了石塑像不再虛偽的
生命。
這樣萬中無一的真正傑作,只有給予卡歐崙(Golem)一名才足以匹配。
製造者奉獻了先代當主的心臟,和土石結合成能供應魔力的魔動爐心,使得卡歐崙全
身雖然是土石構成卻有岩漿泥流般的血液。被活絡的身軀也成功產生了思考能力……雖然
比起人類的智慧還太過原始,但那無庸置疑是非機械化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它的力量。
這尊魔像曾經在西元七九年於一次和魔術師的約戰中,間接引發維蘇威火山連續爆發
,並消失在火山的熔岩裡。見證者全數罹難,毫無疑問是恐懼的代言。
因此卡歐崙在當時繁盛的家族當中倍受崇拜;它的出現可說是整個族裔的最頂點──
再也沒有能夠超越這象徵的任何東西。
絕無僅有,以一體代表所有的魔像。
他的信仰來自於以一小部分人構成的家族信念,以及在那之後世人對魔像的敬畏心。
這就是,狂戰士之英靈的真相。
現在,梅德森‧哈亞梅伯覺得內心在鼓動。
自己甘冒奇險,在任務中殺掉同行的魔術師取得聖杯的參戰權,現在總算有了值得的
回報──自己以保存至今的魔動爐心喚出了那個傳說中的魔像。
我可以的……
這個家族的名聲絕對會在我手中振興起來!
一路上都沒有碰到阻礙,哈亞梅伯又穿過幾條街。很快地,牆影逐漸收攏,魔術師已
經穿過重要的幾條大路,進入由民宅間的空隙組成巷中。穿越這裡後,離港區當作根據地
的船就不遠了。屆時,身影被矮牆遮蔽也大大減低可能被從遠方狙擊的危險。
然而,主掌戰爭的雅典娜似乎不打算站在哈亞梅伯這一邊。繼Caster的陣前毀約後,
現在才要開始他今晚真正的劫難。
幾分鐘後,哈亞梅伯突然發現直線前進的遠處,有兩抹黑影擋在路中央。
背對路燈剪影的一高一矮,看來不像目前遇過的任何一組人馬。
而且,出現在這裡攔截自己,目的又是什麼?
疑惑感讓他立刻打開魔術的開關。當初為了逃跑途中不被輕易察覺而沒啟用的迴路收
到命令,視覺系統立即增強,吸收微弱的星光,呈現使用者想要的答案。
──身形高挑瘦骨嶙峋的男人,跟飄逸長髮的矮小少女靜立在不到兩百公尺的前方。
對方沒有刻意散發氣勢,因此直到近距離才被發現。
Caster邀請眾人參加宴會時,魔力遍佈整個月白町,即使Servant怎麼遲鈍,召喚他的
魔術師也會感覺到異樣做出指示,絕對沒有「無心的忽略」。像這樣不參加戰爭守在小巷
子,哈亞梅伯只能往對方是想合謀的方向先推算,如果那兩個人影都是鎮上的魔術師或普
通人更好。
哈亞梅伯還是期望著不要是會起衝突的最糟狀況。但,身為Master的眼睛忠實讀出了
少女身上的「能力值」。
「……」
既然看的到那種東西,來者必為Servant,目的……已經不用說。有誰在找對方談判時
,會明目當膽帶著實體化的Servant?
「這次戰爭的英靈這麼多女人嗎?」
繃緊臉的哈亞梅伯心情又一沉。
現在自己就跟在雪地裡脫去大衣一樣危險,趁亂不留痕跡地回到根據地絕對是目前的
第一要務。
情報迅速輪轉一次──Caster出局、Lancer撤退、Rider可能跑去挑戰Archer,鼠輩A
ssassin不會明目張膽現身。
接下來扣掉自己。
「……劍之騎士什麼都不做等著當獵人卑鄙過頭了!無恥的傢伙!」哈亞梅伯怒喝。
場面的不利不需說明,好不容易沒人追擊──幸運的話大概也沒人察覺──逃出那片
亂戰區域,目前要是跟任何人衝突一次,四散的魔力將會使一切功虧一簣。
只不過,心思比外表細膩的壯漢當然備有應付手段。
「Berserker啊,衝吧!」
腳步頓也不頓,在飛快的移動中下令。
緊跟Master身後的巨人收到命令,解除靈體化現身。
巷道快要容納不下的龐大身形頓時超越強化過肌肉出力的主人,筆直往對手而去。以
公噸當基本單位的重軀變成大質量彈頭,經過加速在道路末端炸開,揚起厚厚一片塵埃。
塵霧的範圍不大,衝刺,或現在改變方向,順利逃離只需要五秒不到,可是他並不這
麼想。
一步不停的哈亞梅伯一頭鑽進塵霧。
因為選擇逃脫的話……
這時,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傳入哈亞梅伯的耳際──強大靈體互相對決,魔力碰撞的聲
音。
選擇逃脫就不能趁亂強迫Master一對一對決了!
哈亞梅伯的目標也如預料出現在眼前。
瘦骨嶙峋的灰髮男人由霧裡現身。位置估計起來和「砲彈」擊中前相同;哈亞梅伯還
在衝刺,而且不打算停止,鋼鐵般的肌肉跟魔術處理過的戒指終於發揮所長,朝面前的男
人正面一擊。
煙塵瀰漫的巷道內炸出直徑四米以上的彈坑,兩側的圍牆也難逃衝擊餘波的殘害,數
條裂縫像黑蛇一樣滿布上方,往受力方頹然傾倒。
在能見度極差的煙霧裡,全身近半埋在瓦礫堆裡的Berserker,盔甲下的雙眼閃爍兇惡
的紅光,直盯眼前的少女英靈。
劍之座的Servant。
敵人。
狂戰士遲疑不到一秒的時間。
他瞬間提升雙腿的出力,從坑洞裡往Saber躍起。這是剛才攻擊方式的變化應用,雖然
聲勢和破壞力缺乏助跑顯得遜色,但單看少女的身形絕不可能捱下這一擊。
該說不愧是劍之座的英靈嗎?Saber彷彿早就洞穿Berserker的動作,主動往後跳,緩
過Berserker衝撞的部分威力,只被彈開不足五公尺的距離。
完全不留空隙,Berserker再次衝上。
以狂戰士的位階被召喚出來,他的理智遭到剝奪,Berserker還是能了解Master的作戰
策略。
瘋狂的巨人凌空張開四肢,有鐵壁般身軀作後盾的Berserker毫不猶豫地擺出擒抱姿。
少女逃不出被巨人影子籠罩的範圍──一般人看到現場,大概是這麼想的。
同時,少女也真的逃不出來。
倉促閃躲而被撞上彈開的Saber,就算預料到Berserker的追擊,她也沒有用以閃躲的
餘力。
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少女為此平舉了雙手,低聲吟誦──
「Sinlessness。」
在Berserker空洞的眼中,Saber的雙手剎那間湧出了白光。
沉重的身軀因為極度的不平衡,猝然落地。
Berserker如果沒有被奪去理智,現在應該滿腦子都是驚愕才對。
連強如鬼神的Rider都沒能把他厚實的盔甲打碎,現在居然被斬斷了──從肩胛骨直線
往下,完整的卸去Berserker的左臂。失去來自本體的魔力供應,左臂不消兩秒粉碎。
身負如此重創,Berserker沒有倒下。
當初塑造時的優秀比例,令Berserker得以在極端狀況下靠雙腳落地;而且,雖然只有
一眨眼的時間,外湧的「鮮血」已經冷卻凝固了。
Saber沒有放過這主客異位的一刻,迅捷地攻了過來。
她的武器這才展現在Berserker的面前。
那是,幾乎跟少女等高的純白色「大劍」。就與Saber所喊的寶具名稱相若,在煙塵飛
舞的戰場之中,白色的劍身仍然毫無瑕疵。
同時襲來的是強烈的威脅感。
為了確認這份疑慮──不,沒有理智的Berserker不會想這麼多,他舞出右拳與之交鋒
。
結果如出一轍,Saber的寶劍視重甲如無物,一舉斬落巨人右腕,大片大片的土色血液
噴出。
正當Saber要乘勝追擊時,巨大的黑影來到眼前。
Saber沒有退避,她屏息向前,揮出交鋒以來的第三劍。
兩人瞬息萬變,暴風似地的交戰因此止息。
Saber仍然雙眼澄澈,不發一語。她的代價較輕,只有右臉挨上一記猛擊,在Servant
的恢復力下只剩下隱約紅斑。
Berserker付出右手當代價,拉出了勉強可以重整體態的距離。
然而,實際上支付的代價沒有想像中的重。
卡歐崙「地」屬性的爐心除了驅動體內岩漿泥流般的「血液」務,另有不為人知的祕
密。
Berserker發出陣陣吼聲。
破碎的柏油、巷弄的磚瓦,摻雜異物的土壤,剎那間交纏環繞,聚集在Berserker遭到
Saber斬裂的斷面上。
毫無疑問是手。
比原本的雙手更長,更粗壯。從表面伸出荊棘狀的產物使整體形狀更加兇暴,這一切
都是要對付有把無堅不摧武器的Saber才製造的異形之爪。
根本就不用理解要怎麼運用這雙快超過Berserker體積的巨手。
所謂動力來源,正是其寶具──永動之爐心(Emeth)。
不發動這個,Berserker下意識的感覺到自身毫無勝算。
Saber雙手握劍,往Berserker的方向攻來。
雙雄交鋒。
男人五官錯位,衝擊直達腦門並在頭骨內交互反射炸碎腦髓,當場死亡。
一旦擊中就是這樣。
但沒有碎裂的觸感。左手的神經傳來「這一拳結實打在比頭骨還要堅硬的東西上」的
訊息。
為了解除疑惑,戴有相同戒指的右手配合體勢,更加迅捷的擊出。
這次的攻擊更加迅捷,骨骼碎裂、筋肉鈍壓至斷的熟悉手感終於哈亞梅伯回到手上,
他接著轉動身軀原有的重量,將對手遠遠的擊飛至六公尺外。
不知是巧合還是魔力碰撞的影響,瞬間──攻擊進行的後一秒,揚起的塵埃在Servan
t間激烈衝突的餘波吹開。
「……」
哈亞梅伯的眼前,灰髮男子站在巷口。
他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哈亞梅伯。
男人染滿血漬和塵埃的上衣,印證哈亞梅伯方才手上忠實回傳的感覺。攻擊本身大概
有奏效吧?事實是相反的結果,破碎的右袖底下,組織完好無損。
路燈在戰鬥中被破壞了,微弱的月光下看不清楚男人的表情。
「那手臂……哼哼……很好,真的很好。」
出乎意料,很優秀的治癒魔術嘛。哈亞梅伯由衷的從內心讚美,發出危險的低吼聲。
「梅德森‧哈亞梅伯。這是你面對的對手之名,賭上彼此秘術一搏吧!Saber的Maste
r呀!」
男人沒有作聲,但這沒有關係。
既然是Master,就和英靈那種幻想結晶的存在不同,是自己「可以打倒的血肉之軀」
。
──尤其,哈亞梅伯算是少見的武鬥派。
魔術戰中,如果拋開地利因素,還有「禮裝」這項主導決鬥結果的東西存在。
許多魔術師長年埋首研究,在體質纖弱的狀況下,選擇不用被體力影響的遠程武器是
很自然的事情。
不過,再怎麼精通魔術,怎樣加強肉體,充其量只能改造神經或肌肉纖維的反應速度
,這就是極限,想在近距離格鬥裡獲勝的話,就需要同時具備像哈亞梅伯這樣的肉體與技
術才行。
無論哪方面,哈亞梅伯都毫不遜色。
另一方面,對肉體施行「強化」,達成或表現方式難以計數。
這位肉體派魔術師身上不單單只依靠外表看到的戒指而已;胸前還藏有精製的護符,
隱藏在衣服下的腰間也掛上了白銀鍊子的墜飾。依靠多魔術禮裝徹底分工,全部為肉搏戰
投入,成就一系列提升肉體基礎能力改造的大工程。
龐大的體積挾帶壓迫感逼近。
投入戰鬥的興奮下,腦內啡大量分泌,他想起亞拉斯特院附近和同行夥伴準備引誘貝
廉奇參戰的前夜,即是這般輕易結束他們的性命。那時,協會的命令簡單說就是要他們「
送死」。確實去這樣做,家系會受到表揚,還有其他讓家族受惠的交換條件。
哈亞梅伯對這點大大不以為然。
整個家族的名聲不是該建立在當主的實力上嗎?成就是靠奮鬥的雙手來取得吧?那個
目標不用多說,取得聖杯就是最好的結果。
「遊戲結束了!」
從者們戰鬥的方向不斷傳來巨響,巨漢乘著這陣激昂的氣勢,挾帶懾人氣魄一舉攻向
敵手,男人完全進入哈亞梅伯的射程距離內,無論哪個方向都難逃一劫。
……來吧,有什麼對策儘管放馬過來。
由下而上勾勒弧線的拳頭簡直和砲彈沒兩樣,哪怕沒有直接命中,擦過也不堪設想。
突然間「異象」否定了哈亞梅伯理當致勝的一擊。
雙拳底下的獵物騰空飛行。
男人的血肉之軀變成人體怎樣都不會出現的奇妙角度,自這顆星球上絕對無法違抗的
重力法則之中逃脫。
時速九十公里以上的拳頭揚起的旋風再強也不會造成如此奇觀。
一擊之間,逃出哈亞梅伯強烈氣勢籠罩的範圍。
就像在變戲法,輕飄飄在遠處落地的男人,那空無一物的左手出現了某樣東西──當
著此時感官敏銳度臻至不知常人幾倍的哈亞梅伯面前完成動作。
那東西背光的剪影,給予觀看者強烈的「劍」之印象。
目睹男人動作的神經訊息化為焦躁。
「哦──」
哈亞梅伯忍不住發出哼聲。堂堂Berserker的Master,不用這種方式宣洩壓力,可能會
情緒失控,敗北在不容雜訊進入的戰鬥之中。
他的意志變得更加堅定,擺開架式再次審視戰局。剛才那一下交手,男人避開的這段
距離是……
……是?
他的目光只偏離不過半秒鐘的空隙底下,戲法重演。
用知識來提出解答實在太困難,簡單說──實際上男人手中有「兩把」。
左右各一,摻雜淡藍白光彷彿燐火燃燒的「短劍」,和指揮刀樣式的「長劍」。
先前感覺太模糊,只看到劍的剪影,不知道其究竟為何,現在則連左右邊出現順序的
孰先孰後都混淆不清了。
最要緊的一點,分神使得現況產生無法彌補的差距。
男人為了來不及縮短距離、來不及裡解狀況的哈亞梅伯所準備的一擊,已經填充完畢
。
指揮刀高高舉起──
「魔雷。」
平地上,青紫色蛛網般的雷電觸手攫取了兩條街以內的所有獵物。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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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中心
人類,都是自私的。
所會關懷、注意的僅有自己畫出的圈子。
活在自我世界中的自我中心、活在自我中心中的自我價值。
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自我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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