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遙]千里一夢‧肆章(微腐,柏喬中心)
‧肆章
魏都‧洛陽 張府
「什麼,受傷了?」張郃望著滿臉後悔的二人,以及因傷重而喘息不已的孫兒,不解地問。
「是我的錯……」暮雲低頭懺悔。
若非昨日因他輸了少室山與杉青的比試,柏喬也不會提議到山頂陪他散心,就不會遇到那傢伙──金狼──從小時不斷襲擊他的怪物!
柏喬守夜,為了保護他與蘭茵,才會讓金狼咬成重傷!
張郃知道事出意外,也不得誰,故也沒多加責備。
「來人,快把他扶入房內!」偏首,喚著一旁的家僕扶長孫入內休養。
傷重的柏喬,只覺得耳邊隆隆,見著大夥的口開開合合,卻聽不清一句話。
但暮雲肯定是自責的,爺爺別怪他……
是他自己心甘情願保護他們,免於惡獸的攻擊……
爺爺,別怪……
想這麼說,卻只能無力的任家僕扶他進房,之後的事,他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醒來,他卻見著爺爺沾著燭火的殘光,用一種說不出情緒的目光看著他。
他這才發現,總是雙目如炬的爺爺,其實真的老了。
「爺……爺……」開了口,低啞的嗓音,才讓他發現自己喉頭乾渴至極。
但也沒難受多久,一杯溫熱的茶水已適合的出現,濕潤了這片乾田。
喝了茶水,感到那陣不適的消失,柏喬卻覺得愧疚感萌生。
「抱歉,孫兒讓您擔心了……」
回答的,是張郃放在他肩上的安定。
「沒事就好,休息吧。」
替孫子將被毯拉好,張郃無語的離去。只是到了門邊,卻又止住走出的腳步,回頭望向榻上再次沉睡的孫兒。
希望,只是他多想……
無聲的嘆息,再次無聲的消失在靜默的屋裡。
※※※
自從那次重傷,他在家裡休養了好些日子。
暮雲與蘭茵前往銅雀臺,他因養傷便未隨眾人前往,只能靠著暮雲來探訪的時候,聽他口沫橫飛的轉述。
看著暮雲飛揚的朝氣,他很想再與暮雲及蘭茵像過去一樣,肆處行俠仗義一番。
但,他知道他不可以。
除了已下定成全的心意之外,他隱隱覺得爺爺……好像知道了些什麼。
前些日子,他從練劍場返回家裡,便聽到爺爺轉述暮雲與蘭茵二人前往黃土高地的消息。
「黃土高地?!」那可是在井西啊!
「蘭茵那丫頭,說是收到了義姊的來信,所以要去那尋人。」張郃撫著長鬚,平靜的說著。
「只有暮雲跟著?」這會不會太危險?從這到井西不僅路途遙遠,沿路還可能遭逢兇暴的匈奴、土匪!
想到這些可能,柏喬著急地向張郃請命:
「爺爺,讓我也和他們一同出發吧,至少……三人還能有些照應!」
「不行!」張郃厲聲拒絕,見孫兒被他宏聲震得驚愕,才又順喉續說:「徐御史中丞都不擔心了,你在擔心些什麼?」
「……」
「而且老夫也覺得,這次遠遊對暮雲是個很好的訓練,你若去湊熱鬧,不就壞了徐御史中丞讓暮雲遠遊的美意?」
張郃一番話,讓柏喬無法反駁,只好放棄追上他們的念頭。
「是,孫兒知道了。」
看著孫兒寡歡的模樣,張郃擰眉,沉聲:
「誥兒,爺爺常年上戰場,回到洛陽也是專注練兵,沒太關注你與皓兒……是個失職的爺爺。」
「爺爺,您別這麼說!您是戰場的名將,我和杉青……還有蘭茵與暮雲,一直都以您為榜樣!」
「聽爺爺說完。」張郃背過身,擋下了孫兒接下的話,續說:「你也到了該娶妻的年紀,是否有中意的姑娘?」
「呃?!」中意的姑娘?
沒料到嚴謹的爺爺會說這樣的事,還是他的婚事!
柏喬著實楞了一會兒,但一回過神,連忙表明心聲:
「孫兒還沒為國建立功業,暫不想談論兒女私情!」
「喔?」
「孫兒已立下志向,要向爺爺您學習用兵之術,成為出色的將領,為國立功!」這是那夜他與暮雲約定好的。
張郃迴過兒,看著孫兒晶亮的眼瞳寫著堅定,張郃緊皺的眉才舒展開,頷首道:
「好,那爺爺就教你用兵之術。」
「謝謝爺爺!」
柏喬拱手行禮,感到身旁微風一拂,是爺爺離開了,起身時卻聽見一句微若無聲的──
「那些不該有的,從今後不準再想。」
咦?
柏喬想再聽清,回身,卻只見到張郃離開府門的背影。
※※※
為了不讓爺爺失望,他這段日子很努力的向爺爺的用兵之術,如今蜀寇來犯,他也終於獲得能夠上陣的機會。
這段日子與暮雲不常見面,因為學習花費諸多時間。
他能感覺的出來,爺爺總是有意無意的加重學習的量,也不時的給予費時的任務,都是要他沒時間再去想些其他的事。
他知道,也接受,刻意讓自己與暮雲保持距離。
他不清楚爺爺是怎麼知曉,但連爺爺這樣看過風風雨雨的大將都無法接受,更何況是暮雲呢?
他連想都不敢想,暮雲眼中的尊敬崩毀的那天……
所以他接受了這個任務。
爺爺彷彿知道了他的決心,喚來了暮雲,讓他能與他好好道別。
所以,他昨夜便寫好了信,寫下了除了心跡之外的那些過去──
他不該不明心思,把看到蘭茵與他一起時的心痛,怪到他身上。
他不該為了錯誤的妄想,曾一度想要殺了他……
他不該……
唉,可是白忙了他一夜未眠,暮雲卻連收都不收,希望他功成歸來時再親口說出這些話。
可是戰場的事誰也說不準,否則他也不會寫了一夜的道別信了。
後來,他把信交給蘭茵,若哪日他有不測,他相信蘭茵會替他轉交這封充滿歉意的信。
過沒幾個時辰,他便出發與爺爺一同西征,直到現在。
今日的營區很嘈雜,因為爺爺在街亭破馬謖大軍的威脅!如今,全營都籠罩在勝利的喜悅裡。
「張督尉,水芙姑娘她們已經來營裡,你不和弟兄一起過去喝一杯嗎?」一名穿著都伯軍裝的士兵叫住柏喬。
「不了,還有些宗卷我想再研讀一下。」柏喬禮貌地拒絕。
水芙姑娘不是誰,而是軍妓,陪這群平日緊繃的士兵喝喝酒,放鬆的女子。
由於今日的勝仗,所以爺爺也睜之眼閉之眼,任底下的人叫些女子來作樂。
「張都尉你若不去,可叫我在水芙姑娘面前失顏面啦。」都伯搔頭嘟噥著,「人家水芙姑娘進營見著你,就拉著弟兄問你的事,要我們帶你過去。若你不過去,人家可不給我們弟兄好臉色看呀!」
「咦?這……」他雖不反對軍妓風氣,但不代表他願意參與。都伯的邀約著實讓他傷透了腦筋。
「唉,咱們上戰場的個個虎背熊腰,哪像張都尉文質彬彬的樣子,別說水芙姑娘,就連營區附近的小村姑娘也都喜歡了。」
「沒,沒的事……」柏喬被這誇張的稱讚給弄的糗迫,不是在說軍妓的事嗎,怎麼又說去別處了……
「哪沒有!張都尉看你都這年紀了,該娶妻了吧?沒的話,若張老將軍不嫌棄,咱家的小妹……」
都伯過份熱心突然說起的婚事,讓柏喬深覺面龐都上了紅色。
看來今夜他是別想獨善其身了。
「喝杯水酒就可以了吧?」柏喬嘆了口氣,無奈地問。
「啥?」
「水芙姑娘的紅帳。」若只是喝杯酒水,便能換來一夜的寧靜,那他何樂而不為?
「喔,喔!這邊這邊!」都伯恍然大悟,連忙領著柏喬前往紅帳。「太好了,都尉一道來,水芙姑娘肯定……」
這場對他而言有些荒唐的一宴,糾纏到了深夜才結束。
柏喬離開紅帳,雖然他沒喝上多少,但其他人的酒氣也沾了他滿身。
看來今日是不能夠再看宗卷了,索性到營後的山崖醒酒去吧。
趁著夜色,柏喬走到了山崖,找了處平坦處躺了下來,抬眼便瞧見了皎皎皓月。
那暈白的光亮,就像是那顆他多年的珍藏。
明日會是個好天氣吧,不知道洛陽那邊如何?
從胸前拿出一個小錦囊,從中落下一顆與月光一樣白晰的石子──幼時暮雲錯當成銀兩的石子。
那是初見暮雲之後沒幾天的往事……
※※※
再會,從沒想過。
即使兩人住的不遠,也有過了一碗豆花的情誼。
只是再怎樣,他也沒料到,再會,會是這樣的方式。
正從張府外出,準備到練劍場習劍的柏喬,忽然感到身後有股阻力。他回頭一看,棕色的衣襬正被一只小手掌給拉扯著,而那手的主人竟是──
「暮……暮雲?」他怎麼會來這?柏喬有些意外這突來的訪客。
但暮雲只是呆楞著,拉著柏喬的衣角,一語不發的仰望著高自己許多的柏喬。
回望著那雙無垢的眸子,柏喬滿腦都是疑問。
距初見才過了幾天,杉青當時留暮雲在臉上的印子,雖褪了不少,仍留著青紫。然後白髮……白髮?
柏喬這才發現,今日的暮雲並未再用包巾遮掩他那頭燦亮的白髮。
所以……他是來讓他看白髮的?
「你今天沒用包巾,是不再在意大家的目光了吧?」柏喬輕笑啟唇,不吝於稱讚這勇於突破的舉動。「很好,男子漢就是要這樣,這是我爺爺說的。」
話末,伸手,輕拍他的頭,感覺到輕柔的髮絲在掌下舒展,說是駿馬的鬃毛也沒這麼好梳理吧?
「好了,我要去練劍了,你也快回去吧。」
只是柏喬才準備轉身,便發現衣角上的力道沒有鬆脫的意圖。
這……這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是不知道怎麼回去嗎?可是……卻知道怎麼來找他?
柏喬只覺得腦子快被自己的疑問弄擰了,但也明白這些問題是不會有人回答。因為能回答的那人,仍是眼巴巴的望著他不發一語。
罷了,罷了,再想下去也不是辦法,還不如親自送他回去呢。
「走,我送你回家吧。」
柏喬牽起那只瘦弱的手,暮雲仍是望著他的動作,只是沒有抗拒的,回握。
溫暖的體溫,是幼小友情傳遞的信任。
但當柏喬帶著暮雲經一處攤位,方才的阻力又再次出現,只是這次不用回頭,柏喬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竄入鼻尖的甜,已經完全解釋了一切。
「原你想吃豆花啊?」
原來啊,原來,柏喬不禁失笑。
當他要掏出銀兩向豆花伯買豆花的時候,暮雲卻伸出另一隻手,攤開緊握許久的掌心──
那是顆瑩白如玉的石子,小小巧巧,就平掌在那有些泛紅的掌上。
這是?
柏喬不解的與暮雲對望,但他只是固執伸著手不放……
難道……?
柏喬忍不住笑了,他好像懂了些什麼。
「好,買豆花。」
柏喬收下那瑩白的石子,卻是收入錢袋,拿出真正的銀兩,交給豆花伯替兩人買了碗豆花分食。
※※※
當時他只以為暮雲想學他以銀兩買豆花,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暮雲應是想反請他豆花才是。
「唉……」又想起了過往,柏喬嘆了口氣。將石子收回錦囊,小心收置。
這些參與軍旅的日子特別的繁忙,他以為心中那些不該有的,會隨著忙碌與時間消失。只是每每夜深人靜,看著滿天星斗,他就會想起當年在少室山上看夜景的日子。
透著月光,遙想過去,他彷彿便能能看見那時的暮雲呢。
他原以為藉著時間與距離就能淡化的,卻反而更加深了……
或許是酒意,也許是今夜月光太美,可能是勝仗的喜悅仍充盈滿身──
在一堆或許、也許、可能的趨使下,柏喬返回營帳,做了一直想卻不敢做的事──提筆寫了家書。
因為怕一不小心,便在信裡洩露不該透露的。
小心翼翼的用字,反覆確認自己的確只提及戰場的事,才敢安心將信件寄往洛陽。
沒想過回音,魚雁往返之類的事。所以當收到回信時,他抑不住激動的將信看了好幾次,信上的內容幾乎可以倒背如流。
暮雲的字跡更加成熟蒼勁,相來這些日子定又成長了不少吧?
「張都尉,什麼人的來信?瞧你讀得如此認真?」
身後傳來叫喚,柏喬回過頭,那是同營的衛陳康。
「是洛陽一位好友寄來的!」柏喬笑著回答。
「嘿,好友……還是心上人?」
陳康性子本愛捉狹,總是見著個影就會說出朵花來。他見營裡有閨女的大夥總愛替前前的書生小將作媒,所以也總愛以這類紅粉情事開柏喬玩笑。
每次柏喬都可一笑置之,唯獨此次說著無心聽者有意,讓他不由得心驚一跳,
「別亂猜,哪來的心上人?」他低頭收攏書信,藉以掩蓋自己的窘迫,「是一位我自小的至交……生死至交!」
「哦,生死之交啊?」陳康顯得有些失趣,不再追著話題問下去。
「是啊……」柏喬點頭回答,這雖是臨時說的字詞,但也唯有這幾個字能代表他們之間的關係──足以為他生、為他死的情誼。
仰望朗空,柏喬又想起了懷中信裡所寫的內容。
暮雲……原來這段時間,你也經歷了這麼多的事!
想必你定又成長了不少,真為你高興!
希望我們都能闖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功業來!
彼此共勉吧,暮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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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219.70.202.177
※ 編輯: tristawing 來自: 219.70.202.177 (03/29 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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