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AIR-Summer篇》 第 壹 章

看板LeafKey作者 (尋找持有羽翼的少女)時間22年前 (2002/12/23 10:37), 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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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轉錄自 Transfinite 信箱] 作者: DreamsInWind.bbs@bbs.gamer.com.tw 標題: 《AIR-Summer篇》 第 壹 章 時間: Mon Dec 23 10:27:51 2002 作者: UlyssesLin (正因不會發生,才叫奇跡) 看板: JPC-Game 標題: 《AIR-Summer篇》 第 壹 章 時間: Wed Oct 2 17:42:20 2002 第壹章 社 殿 /柳也 正 曆 五 年 夏 有什麼東西從天而降。 當我還這麼想時,已經躲不掉了。 …碰。 我變成某個重物的緩衝墊。 整個人面對天空倒在地上。 柳也:「…痛痛痛。」 聲音:「…為何汝會待在這種地方?」 那重物說話了。 聲音:「汝…該不會看見了吧?」 柳也:「我只有看見天空啦。」 柳也:「要是有說話的空閒的話,就趕快起來啦。」 那從天而降的東西,慌張地站了起來。 而我也邊揉揉撞到的腰,緩緩地站起來…。 有個少女。 一副纖細的身軀。 穿著似乎很高級的絹布製巫女裝。 垂下來的長髮用響無鈴纏著。 不知為何,少女正在將腰際的裙帶重新綁好。 少女:「………」 柳也:「………」 我們四目相對。 少女:「汝在看什麼?」 柳也:「妳是在空中換衣服嗎?」 少女:「………」 氣氛突然變得很糟的沈默。 少女:「…汝是新來的嗎?」 她將視線移往我腰間掛著的鐵鞘長刀。 柳也:「啊啊。我是今天早上才剛上任的。」 少女:「名字是?」 柳也:「正八位衛門大志,柳也。」 少女:「沒有姓嗎?」 柳也:「因為太趕了,所以只給了名而已。」 少女:「從哪兒來的?」 柳也:「來這裡之前是在若狹(註:今福井縣西部)一帶吧。」 柳也:「要身家調查的話,我也不太清楚。」 少女:「是嗎?余會記住的。」 她呢喃般地說完後,又繼續埋頭拚命綁著帶子。 那動作看起來十分笨拙。 看來是個相當不靈巧的女孩吧。 柳也:「妳這樣從別人頭上降下來,連句道歉的話都不說嗎?」 少女:「為何余非得道歉不可?」 柳也:「真是相當不懂人情世故的傢伙呢。」 柳也:「再說,妳問了別人姓名後不打算報上名字嗎?」 那正在綁帶子的手,停了下來。 少女:「汝不知道余的名字嗎?」 柳也:「不知道。我們才剛見面吧?」 少女:「是嗎?竟然會有不知道的人啊…」 她似乎覺得很有趣地呢喃著。 少女:「神奈。」 少女如此說著。 柳也:「神奈?」 柳也:「那可真巧啊。」 柳也:「我所奉命要守護的翼人的大名正好就是神奈。」 神奈:「…汝可真是奇怪的男人呢。」 神奈:「汝認為翼人是什麼樣的人?」 柳也:「這個嘛。再怎麼說都是神的使者。」 柳也:「唐天竺稱之為『鳳翼』,又名『風司』。古名則為『空真理』」 柳也:「其肌白似天鵝絨,其眸類於瑪瑙,其淚恍若金剛石。 柳也:「那高貴之姿宛如天仙。」 神奈:「…說得還真是瑰麗呢。」 她似乎出神地呢喃著。 神奈:「話說回來,汝在這個地方做什麼?」 柳也:「沒什麼。只是到處晃晃而已。」 柳也:「再怎麼說,這裡也是挺廣闊的。」 柳也:「要是想順利達成護衛的工作的話,至少也該知道在哪裡有什麼吧。」 神奈:「汝這種態度值得嘉許。」 她沒什麼誠意地說完後,又繼續綁起帶子。 柳也:「神奈。」 神奈:「…以第一次見面來說的話,未免也叫得太直接了吧?」 柳也:「是妳叫我這樣叫妳的啊。」 神奈:「那,有什麼事?」 我才剛抱怨一下,就被催促繼續說重點。 柳也:「神奈妳熟悉這裡嗎?」 神奈:「那當然。」 神奈:「這世上有不瞭解自己住的房子的人嗎?」 柳也:「那就帶路吧。」 神奈:「為何余得要帶路?」 柳也:「這裡妳很熟吧?」 神奈皺起了眉頭。 神奈:「余再問汝一次。」 神奈:「為何,余,非得,為汝,帶路?」 柳也:「理由有兩個。」 柳也:「第一是妳似乎滿熟悉社殿裡的。」 神奈:「另一個呢?」 柳也:「雖然聽起來有點頑固,但我覺得被看起來普普的女人帶路會比較爽快。」 她露出複雜的表情看著我。 似乎是無法判斷我說的普普是褒還是貶。 神奈:「…余帶路就是了。跟過來吧。」 柳也:「那可真是感謝。」 柳也:「啊,普普是指『還不會太差』的意思。」 柳也:「不要想太多喔。」 神奈:「囉唆。」 我們在可以看見中庭的走廊上走著。 那是個被整齊地修整過,相當適合高貴者的居處的庭院。 但神奈完全沒有笑容,只是揮了一下衣袖。 神奈:「只有衣服看起來最像樣而已。」 神奈:「事實上過的生活和在牢獄中沒什麼兩樣。」 神奈:「連庭院都不能隨意走動。」 神奈:「為何余得被關在這裡呢?」 神奈:「余就算只有一個人也可以活下去的…」 我似乎是被誤會了。 我從那從未見過的衣服樣式注意到這名少女的背部是有羽翼的。 看來我似乎是找了自己該守護的翼人的碴了。 但了現在也沒什麼的辦法了。 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我繼續了談話。 柳也:「可是,妳的羽翼呢?砍掉了嗎?」 神奈:「不要說些沒來由的話。」 神奈:「只是收起來而已。平常看起來和一般人一樣。」 流也:「什麼啊,是這樣子啊?」 柳也:「虧我還期待著可以看見什麼特殊的東西。」 神奈:「真是抱歉哪,余是個不斷破滅汝期望的女人。」 確實她的樣子是和我印象中的翼人差滿遠的。 不只這樣。 …摸摸摸。 我試著觸摸神奈的臀部。 神奈:「…汝做什麼!」 她慌張地退開身體,臉紅地瞪著我。 反應也和附近一般的少女沒什麼不同。 柳也:「不,因為妳的曲線滿棒的。」 神奈:「汝只要看到很棒的曲線就會去一一確認嗎!?」 柳也:「曲線棒的臀部可沒那麼常見。」 柳也:「所以平常也沒什麼機會摸。」 神奈:「………」 神奈:「余從未見過像汝這般無禮的男人。」 柳也:「彼此彼此吧?」 神奈:「汝說什麼!?」 柳也:「妳剛剛用那臀部把我壓住了吧?」 神奈:「………」 她一副想說什麼的樣子,呆呆地看著我。 神奈:「和汝在一起,余都快忘記余有羽翼了。」 柳也:「什麼意思?」 神奈:「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在屋子深處有間排列整潔的房間。 神奈:「余平常就是住在這裡。」 柳也:「………」 神奈:「怎麼啦?快進來無所謂啊?」 就算我再沒禮數,還是會卻步於直接進入高貴者的住處。 聲音:「神奈大人,打擾了。」 突然響起了一位女性的聲音。 我右手馬上握住了刀柄。 因為完全感覺不到氣息。 一轉過身,是個像女官的人拿著行李站著。 我將握著刀的手鬆開,和神奈咬起耳朵。 柳也:「她是誰?」 神奈:「是在這裡唯一誠心在侍奉余的人。」 裏葉:「小女子名叫裏葉。就請這麼稱呼吧。」 說著,便將行李輕輕放在附近的地板上。 是件材質似乎很柔軟的夏裝,大概是神奈的替換用衣吧。 裏葉:「神奈大人,請問,那位是…?」 神奈:「不必想太多,只是個可疑人物罷了。」 柳也:「這算什麼介紹啊?」 神奈:「汝方才偷摸了余的臀部吧?」 柳也:「想摸的衝動上來了我也沒辦法啊。」 柳也:「不想被摸的話就好好遮住就好啦?」 裏葉:「神奈大人,您剛剛究竟是什麼樣的打扮…」 神奈:「不對不對不對啦。」 神奈:「余有遮好的,余剛剛確實有好好遮住的。」 她在一陣慌亂辯解後,注意到我在笑。 神奈:「就如汝所見,彼乃怪人兼傻蛋,裏葉汝也得多加注意才是。」 她咳了一下,擺出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裏葉:「嘻嘻嘻嘻…」 神奈:「怎麼?有什麼好笑的嗎?」 裏葉:「就是神奈大人您害羞的樣子啊。」 神奈:「誰害羞了啊?余是感到很憤慨而已。」 裏葉:「可是,您的面容相當泛紅呢?」 被一語道破後,她的臉更紅了。 神奈:「反、反正汝要好好教導這個人的禮數就是了。」 接著神奈便飛也似地跑出房間。 那大大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柳也:「…到底是誰該教誰啊?」 裏葉:「這個嘛…」 我變得和裏葉兩人獨處後,才發現我還沒報名字。 柳也:「我叫柳也。職稱是正八位衛門大志,今天早上剛上任的。」 但她卻沒什麼反應。 只是一直盯著我的臉看,讓我感覺頗不舒服。 正當我這麼想時,她突然問了我。 裏葉:「衛門大人您,為什麼會去摸神奈大人的臀部呢?」 柳也:「因為我覺得她跟到處可見的小女孩沒什麼兩樣。」 裏葉:「…您說的是呢。」 她似乎很安心似地點了幾次頭。 裏葉:「其實我也很想摸摸神奈大人的臀部呢。」 裏葉:「要是我剛剛有在場的話,應該也會這麼做吧?」 她用一副相當涼爽的表情說著驚人的事。 柳也:「下次我幫妳吧。」 裏葉:「如果有機會的話。」 隔天早上。 我被正式受封為神奈備命(註1)的警衛。 我的職位是叫「大志」。 算是指揮社殿的身份。 而在形式上,是受到御命而從衛門府被派遣過來的。 雖然是這麼說,但下屬卻不到二十人,而且也常在做雜事。 就連我最初被授與的任務,也是站崗。 簡單說就是把風啦。 我和看起來頗認真的年輕武士一起守著正門兩側。 附近是一片青翠的夏天山峰。 吹過來的風,對汗濕的肌膚來說也挺舒適的。 結果才不到半個時辰,那年輕武士便開始打起睏兒來了。 我苦笑著,但心中卻思考著完全不同的事。 雖然說運氣好沾到了一官半職,但我還是算個無賴漢。 要是發生什麼事的話,也是有可能會被部下或是上司背叛的。 要能清楚正確地掌握自己所處的立場。 這對像我這種身份的人來說,是生存的必須條件。 我利用排班外的時間,到處觀察社殿的狀況。 社殿的範圍全部被杉木板給圍住。 正門不用說,連到裡面的入口都有全天候守衛。 以守護高貴者來說是當然的。 但我覺得人員的配置滿奇怪的。 連看守必備的眺望用高臺也沒有。 似乎並不是假想會有外敵侵入。 感覺上反而像是為了戒備從裡面出去的配置。 最初幾天我只是一直站崗。 不用說神奈本人了,連陪侍的女官也都沒機會看見。 差不多過了五天吧。 有個見過的女官找我。 而我正在值班室一個人處理事務。 或者該說是正在為文書的內文痛苦掙扎中比較正確吧? 裏葉:「衛門大人。」 柳也:「嗚喔哇!」 差點被嚇到把墨汁給撞出硯臺。 裏葉:「您真是喧鬧呢。」 柳也:「是妳太過安靜的錯吧?」 這次也是完全沒有察覺到氣息。 雖然說和我正專心處理事務有關,但以一個武士來說,這不是件好事。 裏葉看著我前方純白的紙,不知為何瞪大了眼。 裏葉:「唉呀唉呀真是的真是的…」 柳也:「怎麼了?」 裏葉:「衛門大人是用烤墨紙(註2)來寫文宣狀的嗎?」 柳也:「烤墨紙?」 裏葉:「如果用這種紙沾柑橘汁液來書寫的話…」 裏葉:「萬一就算被外人奪去,也會很神奇地…。」 柳也:「不,不是什麼『很神奇地』吧。」 柳也:「要是用柑橘汁液書寫的話,連要送達的對象也無法閱讀吧?」 裏葉:「那就只要用墨水註上『這篇文書是用柑橘汁液書寫的』就好了啦。」 柳也:「………」 總覺得完全沒意義。 我仔細地端詳了一下裏葉的臉。 但很恐怖的是我完全看不出她是開玩笑的還是認真的。 柳也:「算了,有事嗎?」 我一回復正常口吻,裏葉也跟著回復端正的坐姿。 裏葉:「其實是希望能勞煩您親自前往社殿內戒備…」 她言語含糊地,用隱喻含意的眼神看了看走廊。 柳也:「可是…」 裏葉:「這是神奈備大人的直接指示。」 柳也:「我瞭解了。」 這樣形式上就沒什麼問題了。 我放下筆,從地板站起來。 柳也:「還有,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衛門大人』啊?」 裏葉:「請問這是為什麼呢?」 柳也:「我不喜歡被這樣約束地稱呼。」 裏葉:「那麼,請問該怎麼稱呼您比較好呢?」 柳也:「叫我柳也就好了。」 裏葉:「那麼柳也大人,這邊請。」 柳也:「啊啊。」 神奈:「動作真是慢吞吞的。」 神奈一看見我,就一副不高興的樣子說著。 神奈:「汝這五天都看不見人是上哪兒去做了什麼事啊?」 柳也:「我是在工作,工作。」 神奈:「那種無聊的事放著不管就好了啊。」 柳也:「………」 神奈:「真是個沒路用的傢伙。」 柳也:「沒用的是妳的頭吧!?」 神奈:「喲,不過是個可疑的傻瓜竟然敢對余大呼小叫的啊?別笑死人了!」 裏葉:「算了算了啦神奈大人。」 裏葉看見我們的狀況,插了進來。 裏葉:「柳也大人也太不成熟了。」 被委婉地指責後,我才冷靜下來。 打從第一次見面以來,每次一和神奈對話我都會變得怪怪的。 柳也:「真是慚愧。」 神奈:「嗯。知道就好。」 柳也:「我可不是在向妳道歉。」 神奈:「不用再隱瞞了沒關係,余會赦免汝一切的無禮的。」 神奈:「余是多麼寬大為懷啊。」 柳也:「………」 看來再說下去也沒用了,所以我試著轉移話題。 柳也:「那,找我有什麼事啊?」 神奈:「就先坐下再說吧。」 我當場盤腿坐了下來。 裏葉也按著和服的裙擺,坐在我身邊。 神奈:「是因為裏葉囉唆地說只有和余兩個人太無聊了。」 神奈:「所以余特別把汝給叫來,汝得心懷感激才是。」 柳也:「真的是這樣嗎?」 裏葉:「當然是隨便說說的。」 裏葉:「是因為神奈大人這幾天一直都在談著柳也大人。」 裏葉:「三不五時地說著『那個人沒有來嗎?』。」 所以似乎是裏葉注意到了,才來叫正在值勤中的我吧。 神奈:「事、事情才不是這樣子的。」 神奈:「是裏葉汝搞錯了吧?」 裏葉不管忙著辯解的神奈,用奇妙的表情問我。 裏葉:「果然還是給您添麻煩了嗎?」 柳也:「不,我是無所謂啦……」 這樣的三個人聚在一起是要做什麼呢? 我試著想像一下。 在間類似寢室的房間私下見面。 一旁的是有著美麗秀髮的女官,和位高貴者…。 我看了一下神奈的臉。 雨其說是高貴者(Kizin)說是怪人(Kizin)還好一點吧? 神奈:「汝是不是剛剛在想什麼無禮的事啊?」 柳也:「…我是在想反正行為舉止就算了。」 柳也:「至少妳也該把那個奇怪的語氣改一下吧?」 神奈:「余的語氣哪裡奇怪了?」 柳也:「首先就是那個『余』很奇怪。」 神奈的語氣,可以說是一種混合王宮貴族和武門的獨特語調。 雖然以身份來說是不奇怪,但是奇怪在她用的是男性語氣。 裏葉:「在我開始侍奉時就已經是這樣說話了。」 裏葉苦笑地說。 神奈:「那麼,余該如何稱呼余呢?」 柳也:「多半是『我』或是『妾身』之類的吧?」 神奈:「余就是余。既不是我也不是妾身。」 柳也:「這不能當理由吧?」 神奈:「並不需要理由。」 裏葉:「唉…」 柳也:「…為什麼是妳在嘆氣啊?」 裏葉:「因為我很羨慕。」 柳也:「羨慕什麼?」 裏葉:「羨慕能和神奈大人這樣親密地交談的柳也大人。」 柳也:「妳覺得我們這樣看起來像是在親密地交談嗎?」 要真是這樣的話,那她還滿樂天的。 裏葉:「是的,看起來就是這樣。」 果然這樣回嗎? 裏葉:「而且…也只有柳也大人會這樣。」 裏葉:「即使知道了神奈大人的身份,還是維持一樣的態度。」 神奈:「的確。真是個奇怪的男人。」 柳也:「我可不想被妳這樣說喔。」 嘴巴上這樣說,但裏葉的話讓我想起的工作的事。 柳也:「我差不多該回去了。」 我才一站起來,裏葉也跟著站了起來。 裏葉:「是否能請您再稍微待一下呢?」 柳也:「傳信者還在等我喔。」 雖然要交給他的文書還是白紙一張。 神奈雖然一直默默不語,但最後終於說了。 神奈:「有空再過來吧。」 柳也:「要是這樣簡簡單單地來這裡,我可是會被懷疑工作態度的。」 正當我行個禮要離開時。 我聽到了神奈的聲音。 神奈:「余會很奇怪嗎?」 柳也:「大概和我一樣怪吧。」 我這麼回答。 神奈似乎很安心的樣子。 神奈:「知道了嗎?要再過來喔。」 她說了這些話後,便馬上轉了過去。 我注意到自己在和神奈交談時,都忘記她有羽翼這件事了。 我繼續無趣的工作。 習慣了之後,也總算能掌握社內的氣氛。 有件事我很在意。 就是擔任守護的人員全體士氣太低落了。 站崗是虛應故事,連巡邏都是輕率了事。 連女官們也是一樣。 連在神奈身邊的事務,也是令人懷疑有好好在做嗎? 很明顯在社殿辦事的人都沒有想好好認真盡職的意願。 而這樣對該守護的人的不關心,對我來說正好。 我變得每天去拜訪神奈居處一次。 柳也:「神奈,妳真的是翼人嗎?」 神奈:「一來就問這什麼奇怪的話啊?」 柳也:「我看著大家的樣子,總覺得搞不太懂。」 翼人應該是被是做從天上被派遣下來的存在。 要是有飢荒或瘟疫傳布時,可以運用靈力加持祈禱來救世。 真要說的話,等於是可以直接和神交涉的存在。 就算是穿著巫女裝束,也和一般巫女有天壤之別才是。 柳也:「這和我所聽過的待遇可完全不同呢。」 神奈一副想說「是在說這個啊?」的樣子嘆了口氣。 神奈:「余也不太清楚,似乎從以前就是這樣了吧?」 神奈:「而且,余也不是什麼神的使者。」 柳也:「但是妳有羽翼吧?」 神奈:「又不是只要有羽翼就是神的使者吧?」 柳也:「說的也是。螽斯和蟋蟀也是有羽翼嘛。」 神奈:「汝的比喻聽起來很刺耳喔!」 裏葉:「蚊子和果蠅也是有羽翼呢。」 神奈:「更糟!」 裏葉在神奈轉過去的方向笑容滿面地看著我們。 和之前一樣,完全地察覺不到氣息。 她跪坐在地板上,將捧著的高腳盤輕輕放著。 上面裝得滿滿的是純白的雪片。 柳也:「這個冰是從哪來的?」 裏葉:「我剛剛經過酒殿前時,看見那裡面有釋放著恐怖冷氣的小屋。」 裏葉:「進去一看,神奇的是明明正值酷暑卻有著這樣的冰。」 神奈:「喔。這可真是奇怪呢。」 裏葉:「我是想這非得報告守護的人才行,所以就這樣待過來了。」 柳也:「那叫『冰室』。是為了能儲存到冬天降的雪所設置的小屋。」 裏葉:「啊,是這樣子啊。」 柳也:「另外未經許可擅入冰室可是重罪一條喔。」 裏葉:「唉呀唉呀真是的真是的。」 神奈:「真危險真危險。」 這兩人完全沒有悔改之意。 柳也:「真是的,明明還要再過一陣子才能開啟冰室的。」 裏葉:「這原本就是為了神奈大人而儲存的。」 裏葉:「而且,就算現在拿回去,也會在放回冰室前融化的。」 雖然她一副很困擾的樣子說著,但想當然爾都是已經算過了的。 柳也:「算了。」 我一允許後,裏葉便正對神奈端正坐好。 她先將雪片含一點在口中,再將高腳盤放置於神奈前面。 裏葉:「來,神奈大人。請用。」 神奈:「嗯。辛苦了。」 柳也:「果然是妳指使的吧?」 神奈:「那當然,連這種酷暑時候還不開算什麼冰室啊?」 她用手指沾了一些冰,就這樣送入口中。 那薄桃色的雙唇,喊了起來。 神奈:「真冰。」 神奈:「柳也汝也試試吧。余特別允許可以汝這樣做。」 再怎麼說都是不可以去食用供奉給神奈備大人的貢品。 但現在這樣再說明也滿白爛的,所以我老實地低下了頭。 柳也:「感謝賜恩。」 我拿起些雪片,享受著手指處碰著的舒適感。 外面又悶又熱。 從垂簾外吹過來的風,讓人感到莫名火大。 我將雪片放入口中。 那強烈刺激的冰冷感,讓我稍微忘卻了不安。 裏葉:「像這樣三個人一起吃著冰,簡直像是…」 柳也:「像個沒有為寒冬儲糧,用屋下的雪在充飢的瀕死家庭呢。」 裏葉:「真是個相當風趣的譬喻呢。」 柳也:「不要用那麼認真的表情回話啦。」 神奈:「………」 柳也:「怎麼啦?冰吃太多肚子痛嗎?」 神奈:「家族到底是怎麼樣的東西呢?」 先回話的是裏葉。 裏葉:「說的也是呢。」 裏葉:「真硬要說的話…」 (觸碰) 裏葉:「應該是像這個樣子吧?」 她從神奈的背後將身體貼了過去。 神奈:「喂喂,這麼熱的天氣不要貼過來啦。快放開。」 裏葉:「………」 她垂頭喪氣地準備離開房間。 神奈:「慢著慢著,也不需要離這麼開。」 (觸碰) 神奈:「所以不是說不要貼過來嗎?」 裏葉:「………」 神奈:「慢著慢著慢著,不要一直要離開啦,回來,靠過來一點。」 (觸碰、觸碰) 神奈:「…為何連汝也一起湊過來貼著余?」 柳也:「不,只是不知不覺就跟著做了。」 神奈:「汝等都退開余身邊啦。」 裏葉:「………」 柳也:「………」 神奈:「所以余不是叫汝等都離開啦!」 柳也:「一下這樣一下那樣的真麻煩呢。」 裏葉:「就是啊,就是啊。」 神奈:「汝等是一起聯合起來戲弄余嗎?」 裏葉:「這是哪兒的話?」 裏葉:「所謂的家族,就是像這樣貼在一起生活的。」 神奈:「是這樣子啊。」 柳也:「…是這樣子嗎?」 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裏葉:「就是這樣子的。」 她再一次靠過去,將有點害羞的神奈的臉用袖子包住。 神奈:「快、快不能呼吸了啦。」 裏葉:「像這樣近到快不能呼吸了的才是真正的家族喔。」 (緊抱) 看著正在掙扎的神奈和露出燦爛笑容的裏葉。 的確是勉勉強強可以看出是感情和睦的母女吧? 神奈:「嗯嗚嗚。嗚嗯嗯嗚-嗯嗯嗚嗚…」 裏葉:「您這麼說太過誇獎了,讓我受寵若驚了。」 柳也:「我聽起來比較像是『痛苦到不能呼吸了,快放手啦』吧?」 裏葉:「那是因為柳也大人您的耳朵有問題吧?」 裏葉:「對吧?神奈大人。」 神奈:「………」 裏葉:「神奈大人?」 神奈:「噗哈!」 裏葉:「唉呀唉呀,您的臉真是紅呢。」 神奈:「…汝以為,是誰的錯啊?」 對神奈氣喘吁吁的樣子,裏葉很快地說了。 裏葉:「都是因為神奈大人太過可愛的錯啊。」 神奈:「真是的,裏葉所說的話真是不能盡信呢。」 似乎不敢直接稱讚她吧?神奈小聲地說著。 我悄悄地重新認知了看護著神奈的裏葉。 裏葉:「您又擺出一副相當複雜的表情呢。」 柳也:「我天生就是這樣。」 神奈:「真沒意思。在余面前換張別的臉吧。」 柳也:「不要提出不合理的要求。」 我看了一下神奈。 越瞭解她,越覺得神奈和一般女孩沒什麼兩樣。 柳也:「神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過這樣的生活的?」 裏葉:「是自從柳也大人上任後,便過著如此活潑的生活…」 柳也:「不是說這個啦。我是說她什麼時候開始住在社殿裡的?」 神奈:「不記得了。當余開始有認知時,就已經被關起來了。」 神奈的雙眸忽然蒙上一層陰霾。 似乎是不想談及的事吧? 柳也:「是嗎?」 我放棄繼續問下去,重新坐好。 高腳盤的冰早已化作水,泛起了波紋。 等我聽到奇怪的傳言時,已經是當天黃昏。 而我在太陽快下山時,接手了內側的守衛。 山上的夜晚來得特別早。 都可以看見日落到對面的山,整個社殿覆滿黑暗時,也才不到下午4點半。 我在將火給點起時,注意到守衛的不安。 柳也:「你在扭扭捏捏什麼啊?」 柳也:「你接下來就沒排班了,沒什麼好擔心的吧?」 守衛:「衛門大人,您不知道嗎?」 他那畏懼的口器,讓我感到不對勁。 守衛的態度有兩種。 隨隨便便混水摸魚的,和似乎在畏懼著什麼而屏氣凝神奉公職守的。 這個守衛是後者。 柳也:「說吧。我不會傳出去的。」 我一說完後,他便注意著四周開始說了。 守衛:「大家都沒有注意到。」 守衛:「神奈備大人她…那個。」 守衛:「其實不是人。」 守衛:「所以我很害怕是否會被亂下天罰。」 柳也:「可是,就我看來,相信會有天罰的人挺少的吧?」 那守衛似乎想了些什麼後,更加壓低聲音地說了。 守衛:「我有聽說過以前在比這裡更南的社殿裡有囚禁著一對翼人母女。」 柳也:「有囚禁著?」 我忍不住回話問道。 因為『囚禁著』這種話不是守護翼人的人該說的話。 但守衛繼續說著。 守衛:「聽說那母親和人有所交心,而化作惡鬼…」 當天晚上。 守完大夜班的我,正在回值勤室的途中。 但卻看見應該已經沈入睡眠中的本殿新點起了燈。 我覺得怪怪的,便過去一探究竟。 走出來醒著的,是神奈。 她將小小的燭台被放在一旁,坐在階梯上。 神奈似乎正在賞月吧? 那為冰冷的月光所照映的面孔,宛若白瓷一般。 柳也:「怎麼了嗎?」 神奈:「是柳也嗎…」 柳也:「離天亮還有點時間,這樣會著涼的,快去睡吧。」 神奈:「今天只有汝一個人嗎?」 她不聽我的忠告,反過來詢問我。 柳也:「值班的生病了下不了床,所以便是由我來守大夜班。」 神奈:「是這樣子啊。」 神奈說了這些後就沒有開口了。 而我也開不了口。 因為她的神情看起來是如此虛無飄渺。 神奈:「…柳也,汝會作夢嗎?」 柳也:「作夢嗎?」 神奈:「沒錯。」 柳也:「偶而吧。有時也會夢見過去的事。」 神奈:「是怎麼樣的夢呢?能夠說來聽聽嗎?」 我的腦海中朦朧地浮現過去所做的夢。 柳也:「…是旅行時的天空。」 柳也:「偶而還有在各地所遇見的風俗人情。」 神奈:「旅行嗎…。是汝自己一個人旅行嗎?」 柳也:「沒錯。」 神奈:「這樣子啊。」 神奈的眉毛在月光下微微地動了一下。 神奈:「那夢會快樂嗎?」 柳也:「…是滿難受的吧。如果真要問的話。」 神奈:「做完難受的夢後,汝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柳也:「像是烏雲吧。」 神奈:「烏雲?」 柳也:「就是那種快要下雨時的雲。」 神奈:「那,汝是如何驅逐這種心情的呢?」 柳也:「烏雲會隨時間流逝的。所以我都只是等著它過去而已。」 神奈:「或許是這樣吧。」 她微微地露出笑容,看著我。 她那像孩子班的雙眸,在燭光照映下看起來像是在搖曳著。 神奈:「有時候也會下很久的雨吧?那這時候該怎麼辦呢?」 柳也:「下很久嗎?說的也是哪…」 柳也:「那我會找人聊聊,消除鬱悶吧?」 神奈:「那汝就聽好。」 神奈:「現在正下著雨。」 柳也:「我倒是覺得今天是個還滿幽雅的夜晚吧。」 神奈:「余只是打個比方而已。」 柳也:「………」 我一沒回話,就聽到粗魯的聲音命令著我。 神奈:「在那裡會聽不到,靠過來一點。」 神奈:「但是不要整個人貼過來。」 柳也:「知道啦。我才不會在這種時候亂來的啦。」 叩! 神奈:「這不就做了嗎!?」 柳也:「是因為太暗看不見而已啦。」 神奈:「真是的,一點用都沒有。」 柳也:「在這裡可以了吧?」 神奈:「可以。」 她似乎很滿足地點了點頭。 之後抬起頭仰望月亮,開始說了起來。 神奈:「年幼時的余,曾坐在像這樣的黑暗中。」 神奈:「余什麼都看不見,連自己是否存在都不確定。」 神奈:「余很害怕,又很寂寞,但余卻不能哭。」 神奈:「即使余再怎麼哭鬧也沒人理會。當時就是這樣。」 她停頓了一下,安靜地注視月亮。 神奈:「但,卻有個看見了溫暖光輝的時候。」 神奈:「那是個模糊浮現的人影。」 神奈:「當余一接近,那光變消逝了。」 神奈:「余也跟著要追上去。」 神奈:「余一直都在這個時候醒了過來。」 神奈:「不止一次,這個夢余已經做了好幾次了。」 和話題的內容迥異地,神奈微笑著。 笑容被認為具有驅逐兇相的力量。 若是這樣的話,神奈的笑容,也只是做個樣子而已。 在永恆的黑暗中所燃起的溫暖光輝。 是即使再怎麼尋求也決無法獲得的東西。 神奈:「柳也汝認為那人是誰呢?」 柳也:「大概是神奈您的家慈吧?」 神奈大概也預期我會這樣說吧? 風吹了起來,燭台的火也跟著搖曳。 神奈黑潤的長髮,也像是在拂去黑暗般地飄揚。 神奈:「…余根本不記得余的母親的臉。」 柳也:「所謂的夢,是在回憶曾經見過的景物。」 柳也:「所以即使妳不記得也一定有看過。」 神奈:「…是曾見過的景色嗎?」 神奈傾著頭。 柳也:「神奈也是您家慈所產下的吧?」 柳也:「所以雖然不記得是何時分開的,但卻忘懷不了。」 說著,我也苦笑起來。 我也不知道我父母的長相。 連夢裡都沒出現過。 但神奈笑了。 神奈:「汝是指余的身體還記得嗎?」 她將手掌輕輕放在胸口。 神奈:「那就不算是個惡夢了吧。」 風又吹了起來。 沈默像是伴隨事實地逐漸經過。 神奈突然說了。 神奈:「余好想見見余的母親…」」 神奈:「這份心意,以余的身份來說太過強求了嗎?」 那並不是對任何人說的細語。 我也什麼都沒說,只能裝作沒聽到。 神奈:「罷了。這並不是汝的錯。」 或許是察覺到氣氛不對吧,神奈安慰我說。 神奈:「柳也也只是盡著自己的職守罷了。」 柳也:「啊啊…」 神奈:「余也得盡盡自己的職守了。余要回寢室去了。」 我行了個禮,往值勤室走去。 但背後卻沒有傳來移動的感覺。 我一轉身,神奈還是佇立在那裡。 柳也:「怎麼了?」 沒有回話。 柳也:「會寂寞嗎?」 或許是月光的關係吧,她的雙眸看起來相當濕潤。 柳也:「妳在哭嗎?」 神奈:「自己一個人會很難受。」 神奈:「余從未想過這竟會是如此難受的事。」 神奈:「守護的工作,辛苦了。」 這麼說完後,神奈便前往了寢室。 隔天早上。 正是要準備工作時。 上面的人卻傳達了出乎意料外的事。 官差:「…神奈備命為祈願五穀豐碩,將移居北方社殿。」 官差:「出發日訂在農業曆的大暑。」 官差:「各位在下個命令頒佈前一樣得處理好所有事物。」 在他說畢,快收完命令時,我才總算發現事情的重大。 是說神奈要從這裡移到別的社殿去吧。 這話讓我整個人醒了過來。 柳也:「有疑問。」 官差:「說吧。」 柳也:「吾等也須隨同神奈備命共赴新社殿嗎?」 官差:「不,還是得處理莊園。所以吾等皆須留下,靜候遵守開墾的指示。」 周圍的人都鬆了口氣般的樣子。 這些人除了向我一樣的無賴漢外,幾乎都是百姓出生。 原本就沒什麼人是願意擔任翼人的守護吧。 柳也:「我無法接受。我是受到守護翼人的命令才前往這裡上任的。」 官差:「那份命令已經被撤回了。」 柳也:「為何?」 官差:「就像我之前所說的。」 我們持續了無意義的爭論。 但我的意願完全沒被接受。 擔任守護的也沒人支持特立獨行的我。 通知傳達後,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但我無視於此,直接跑向神奈身邊。 柳也:「神奈,妳知道嗎?」 神奈:「吵死了,有什麼事?」 柳也:「吵死了就算了。有通知要妳移往北方社殿。」 神奈:「喔,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啊?」 神奈毫不吃驚地回答道。 柳也:「這是怎麼回事?」 神奈:「每年都會這樣的。」 柳也:「但是我卻是到今天早上才知道的。」 在上任時,我就沒被決定任期。 我相當後悔自己太草率沒有搞清楚狀況。 但就算我在怎麼反駁,也無法改變決定的事實吧。 神奈:「決定了就是決定了。就算柳也汝再怎麼樣的無濟於事的。」 神奈似乎是知道了我的想法,帶點諷刺地說。 柳也:「但再怎麼說,這樣的待遇也太…」 神奈:「隨身侍者另外分發,社殿的人就待在這裡…是這樣對吧?」 柳也:「妳已經知道了嗎?」 神奈:「一直都是這樣的。」 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空虛地笑著。 神奈:「要離開這裡了啊。什麼時候出發?」 柳也:「農曆大暑。」 神奈:「那也沒剩幾天了嘛。」 柳也:「妳無所謂嗎?」 我一問,神奈的眼神動了一下。 神奈:「汝是指什麼事?」 柳也:「我是在問妳就這樣分離也無所謂嗎?」 神奈:「沒辦法啊。」 簡直像是在回答別人的事般地了無生氣。 柳也:「妳會和我跟裏葉分開喔?」 神奈:「唷?汝不想和余分開嗎?」 她挑高音調挑釁地說著。 但那努力裝出來的威勢,只會讓我感到心痛罷了。 神奈:「那裡也會有奇怪的人吧。」 柳也:「但不會有我和裏葉。」 神奈:「不用這麼囉唆!余看起來像是這麼軟弱的人嗎!?」 柳也:「………」 神奈:「即使沒有汝,余也能活下去的。」 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說過的話。 『余就算只有一個人也可以活下去的』 我知道了這說著的神奈的另一個面貌。 我在月光下的院子裡,所見到的意外的脆弱面。 神奈大概在那時候就已經發現了吧? 自己總有一天會要自己一個人出發。 柳也:「不要逞強了。」 神奈:「汝說什麼!」 柳也:「妳不是很寂寞嗎?」 神奈:「不對。」 柳也:「那為什麼要對我吐露心聲呢?」 柳也:「不就是因為妳很寂寞,想要見妳母親嗎?」 神奈:「余可沒這麼說過!」 神奈:「余只是說想著冀望也無法獲得的事物只是在白費力氣而已。」 柳也:「為什麼妳會認定見不到?」 柳也:「難道妳母親死了嗎?」 神奈的表情在一瞬間整個變了。 神奈:「才沒有死呢!」 柳也:「為什麼妳能這麼肯定?」 神奈:「絕對沒有死的。絕對不可能的!」 她整個臉都紅紅的,像孩子一般拚命搖著頭。 我也能體會神奈的心情。 在夢中所見到的淡淡的,溫暖的光輝。 若是連那也是幻覺的話。 神奈:「母親大人一定…」 神奈:「一定還在哪裡看著余…」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完。 她用袖子遮住快崩潰的威嚴。 神奈:「給余退下!余不想看見汝的臉!」 我則默默地行了個禮,辭別神奈的房間。 擦身而過的女官,被嚇得我往這邊看著。 我的怒氣沒有消去。 我不太清楚自己在憤恨些什麼。 在換夜班前,我去找了裏葉。 只見她在東西散亂一地的房間中忙東忙西的。 柳也:「妳在做什麼?」 她被嚇得抖了一下肩膀,往我這邊轉過來。 知道聲音的主人是我後,裏葉鬆了口氣。 裏葉:「現在我正在忙,如有事情請稍後。」 她冷淡地說著。 裏葉似乎是在做旅行的準備吧。 她往黑色的背箱中不斷塞著摺好的衣物。 柳也:「喂。」 裏葉:「請不要管我。」 柳也:「妳有要去哪裡嗎?」 裏葉:「是的。是這樣沒錯。」 她認真的表情帶著強烈的怒氣。 裏葉:「為什麼非得和神奈大人分別才行呢?」 柳也:「妳知道了嗎?」 裏葉:「我才侍奉她不到半年而已。」 裏葉:「我正才享好好繼續服侍的,這種處置太不合理了!」 柳也:「妳想跟過去嗎?」 裏葉:「那是當然的啊。」 不知為何,我想這麼說。 柳也:「雖然說離出發沒剩多少時間了,但也不可能是這兩天就走吧。」 裏葉:「所以才得在那之前將她帶走啊。」 柳也:「想逃走嗎?」 我被嚇呆了。 應該是連三歲小孩都知道逃不逃得出去才是吧。 柳也:「守衛還沒天真到會讓一個女人逃掉喔。」 裏葉:「不用擔心,好歹我也是跑得很快的。」 我嘆了口氣。 總覺得最近好像常常在嘆氣吧。 柳也:「我可以問一件事嗎?」 裏葉:「請問是什麼事呢?」 柳也:「妳為什麼要這麼在意神奈呢?」 裏葉:「同樣的話,我也想請教柳也大人呢。」 我被笑容滿面的反問不自覺地啞口無言起來。 柳也:「為什麼呢…」 柳也:「…勉強說的話。」 裏葉:「勉強要說的話?」 柳也:「大概是因為沒有像她這麼有調侃價值的人了吧?」 裏葉:「…您說的是呢。」 我們一起笑著。 柳也:「那是昨天天亮前的事了。」 裏葉:「是?」 柳也:「神奈正賞著月。」 柳也:「她說過想見她母親。」 裏葉:「…是這樣子啊。」 裏葉:「我也是最近才聽說的。」 裏葉:「神奈大人真的相當喜歡柳也大人的。」 柳也:「說不定只是在調侃我吧?」 裏葉:「絕不會有這種事的。」 她充滿自信地說。 裏葉:「因為神奈大人的個性十分強硬。不喜歡的人是絕對見不到她的。」 柳也:「這樣啊。」 我注意到已經過了該做事的時間了。 柳也:「我好像待太久了。我要去值夜班了。」 裏葉:「好的。請多加注意安全。」 我要離開房間時,想起了重要的事。 我指著散亂一地的衣堆,低聲說著。 柳也:「我不會亂來的。妳也多自重一點吧。」 裏葉:「您有想要做什麼嗎?」 柳也:「不,只是要稍微取得個約定罷了。」 裏葉:「是為了神奈大人嗎?」 柳也:「不,是為了我自己。」 裏葉:「是為了您自己嗎?」 我沒有回話,只是笑笑而已。 一直找不太到可以見到神奈的機會。 之前也說過要裏葉『自重』,所以我也不想要她幫忙。 我雖然找過適當的理由,要前往房間,但每次都被女官阻止。 女官:「今天神奈備大人的身體有點不適,不宜接見。」 柳也:「我知道了。」 柳也:「還在鬧彆扭嗎…」 女官:「啊?」 柳也:「不,沒什麼。」 我慌張地瞞混過去,退回了值勤室。 一直見不到神奈,而日子逐漸過去。 守護職務結束的通知,讓社殿全體的緊張感都消失了。 社殿中的人們都像是放下重擔般地笑著,或是彼此開玩笑閒聊。 在神奈出發的三天前。 上面的人像是怕被竊聽般地,悄悄跟我說。 官差:「在這兩天內,將和這個社殿及神奈備命相關的文件和資料盡量全部收集起來。」 柳也:「也就是說要在神奈備大人出發前嗎?」 官差:「不用問太多。」 柳也:「問什麼要這樣做?」 對於更加追問的我,官差只是冷淡地丟下一句。 官差:「你不用知道也無所謂。」 我邊在走廊走著,邊思考著某件事。 太過薄弱的守備。 以及放任士氣低落不加以訓練的長官。 和神奈要離開時同時要收集的文書… 在得知神奈的遷移時所產生的疑問,已經在我心中化作了確信。 這背後絕對有什麼事。 在大暑的前一天。 我做完當天的工作後,回去了自己的房間。 明天神奈就要離開這間社殿。 是個沒有隨身侍者和餞別的寂寞出發。 我也不知道會到哪裡去。 帶著濕氣的風像是要吹開屏風般地吹了進來。 到了半夜應該會下雨吧。 柳也:「………」 我拿起放在枕邊的長刀,拔了出來。 看得出來那銀色的刀身,正在吸著昏暗。 我在心中整理著今晚要做的事。 所有的事應該都已經準備好了。 突然有邪念闖了進來。 在我腦海中耳語著你現在正在做傻事喔。 還竊笑著為什麼要讓自己去背負重荷? 說著你到現在都是一個人活過來的,以後也一個人活下去吧… 我閉上雙眼,將刀入鞘。 鏮。 那響起的清脆聲音,讓我下定了決心。 我開始行動時,是在太陽下山後約過了半個時辰之後。 守衛:「衛門大人,辛苦您了。」 柳也:「啊啊,你也辛苦了。」 我等值班的守衛離得夠遠後,便不被發現地潛入社殿內。 目標是神奈的寢室。 我自己也知道我在做莽撞的事。 能夠進入神奈寢室的,只有包含裏葉在內的幾個女官而已。 白天的話還可以打混過去,晚上可不行。 被發現的話就會被當場斷頭。 這可不是只被炒魷魚,而是指我真正的頭會被斷。 我壓抑腳步聲,謹慎地前進。 之後總算沒被發現地侵入到神奈的寢室內。 似乎為了能讓風吹進來而沒有降下門簾。 取而代之地用了屏風來讓外面看不見裡面。 光照照了進來。 我往她睡覺的地方前進。 如我所料地,燈火還點著。 一定是維持到很晚才會熄滅的設計吧。 我蹲在枕邊,在她耳邊輕聲地說。 柳也:「…喂,神奈,快起來。」 棉被下的身體動了一下。 在她很不耐煩地轉過身後,注意到我的存在。 她的眼睛微微張開地看著我。 柳也:「早啊。」 神奈:「………」 她緩緩地抬起頭,來回看看房間。 看見了在自己眼前不該出現的東西。 也就是我。 神奈:「有、有可疑人物啊!」 柳也:「是我,是我啦!不要大聲嚷嚷!」 我慌張地遮住她的嘴。 柳也:「不要這樣鬧啦,我有話要跟妳說。」 神奈:「姆-!姆姆姆!姆姆姆嗚姆嗚姆……」 似乎還夾雜了一些想到的罵人的話和廢話吧。這我還聽得出來。 柳也:「我不是來做奇怪的事的。」 柳也:「至少妳也不要再大聲叫了,可以吧?」 神奈:「姆嗚姆嗚…」 柳也:「懂了的話就點點頭。」 她勉勉強強地點了點頭。 正當我一放手。 叩! 就突然被K頭。 神奈:「竟然敢做夜襲余這種放肆的事…」 柳也:「所以我說過不是來夜襲的啦。」 神奈:「不要想狡辯。」 柳也:「就說不是了嘛。」 神奈:「那汝為什麼要這樣做…」 柳也:「為了取得約定。」 我只說了這樣。 而神奈大概是從我的聲音中聽出了什麼吧,整個臉色都變了。 神奈:「你是說…約定嗎?」 柳也:「我是在這間社殿奉公的人,所以不能觸犯社殿的法令。」 柳也:「但只有在一種場合下…」 柳也:「那就是我絕對不可以因為這樣違背神奈備命直接下達的命令。」 柳也:「雖然至今已經被抱怨過很多次了。」 我苦笑著自我調侃。 但神奈卻沒有笑。 似乎是在推測我要說什麼吧。 柳也:「所以呢。」 柳也:「只要妳說『讓我和我母親見面』,我就會拚命完成它的。」 柳也:「神奈。」 柳也:「妳能以身為侍主的身分,授予我這道命令嗎?」 我知道神奈很驚訝。 或許在我聽到神奈要離開這裡時我就暗自下定了決心吧。 一句話就夠了,只要能讓我聽到她真實的心情。 就算是要我千刀萬剮也無所謂。 神奈:「………」 柳也:「選擇權是在妳,我不會再多說什麼了。」 我當場坐下,等待她的回覆。 風吹得燈火搖曳,燈蕊也微微響著。 雨已經快到了。 似乎過了相當漫長的時間。 之後,神奈說了。 神奈:「…那麼,余特在此命汝。」 神奈:「將余帶到余的母親身邊。」 似乎有點害羞吧,她說完後便將頭轉到一邊去。 這麼一來就決定一切了。 我將掛在腰上的長刀放地板上。 膝蓋跪好,將雙拳展至與肩同寬,低下頭。。 柳也:「衛門正八位大志柳也。在此宣示絕不違反神奈備大人的諭令。」 柳也:「…好歹在形式上嘛。」 神奈:「余知道了。一切就託付給汝了。」 儀式就這樣結束。 我把腳放回原樣,覺得滿疲勞的。 我將先放好的包裹取出,交給神奈。 裡面有女用的草鞋。 柳也:「看要把這個藏在哪裡吧。」 柳也:「盡量睡一下吧。過一個時辰後我會來叫妳的。」 神奈:「…為什麼?」 柳也:「等下就會下雨了,警衛應該也會比較鬆懈。」 柳也:「而且不睡的話體力會不夠的。」 神奈:「未必吧?」 神奈:「汝認為能逃得出去嗎?」 柳也:「我好歹也是刀法有個段位的喔?」 神奈:「還是不要說謊比較能保命吧。」 柳也:「是嗎?」 神奈:「余並不認為汝會很強。」 既然都被說得絕了,我也只能苦笑而已。 柳也:「我是侍奉妳的人。」 柳也:「所以絕對會實現妳的心願的。」 我瞇起了眼,露出充滿自信的笑容。 神奈:「為何汝要為余做到這種地步?」 柳也:「這個嘛。為什麼呢…」 這是我真正的心情。 神奈則什麼都沒說,只是看著我的臉。 柳也:「那麼,待會見了。」 正當我在注意屏風的另一側,要到走廊時。 神奈似乎想說什麼。 柳也:「幹嘛?」 神奈:「余會…等汝的。」 柳也:「還挺老實的嘛。」 柳也:「迷上我了嗎?」 神奈:「誰這麼說了啊!?」 柳也:「但是真的要快點睡了,會越來越難熬喔。」 神奈老實地點點頭。 我邊注意著腳步聲,邊離開寢室。 還有一個要去的地方。 是裏葉的寢室。 因為神奈附近的事物,幾乎全部是交給裏葉負責的。 所以裏葉的房間也被設在靠近神奈的地方。 我壓抑腳步聲,進入了寢室。 在空盪的房間中,放置著棉被。 但卻沒有人。 柳也:「裏葉,妳在嗎?」 我定起神,來回巡視著無人的房間。 裏葉:「我等您很久了。」 柳也:「嗚喔哇!」 裏葉彷彿融化在黑暗中般地微笑著。 我知道服侍在高貴者身邊的女官平常是要求不能有所妨礙。 但都能把氣息壓抑到這種程度嗎? 柳也:「妳似乎知道我會來嘛。」 裏葉:「要是會發生什麼事,一定是在今晚而已的。」 她笑著說。 裏葉:「我已經準備好了。」 我指著在裏葉身後朦朧可見的小山。 柳也:「那些全部都是行李嗎?」 裏葉:「是的。」 裏葉:「全部都是神奈大人的衣服。」 裏葉:「因為我不知道會用到哪一件。」 有十個背箱,堆成了一座小山。 在那之中,還有個甚至可以裝進一個小孩的大型箱子。 柳也:「那個大的箱子是?」 裏葉:「是一套『十二單』衣。」 裏葉:「重合許多件衣服的美麗設計,相當適合神奈大人。」 …附帶一提的是全部穿好的話,會比雜兵的基本武裝還重。 柳也:「都給我留下。」 裏葉:「為、為什麼呢?」 她抱住大的箱子,認真地反問我。 裏葉:「我是想說在神奈大人和母親見面時一定要穿這一件的。」 裏葉:「連樣式色調都特別選了比較涼爽的了~」 她當場仆了下去,誇張地大哭。 柳也:「想哭的是我好不好?」 柳也:「…等一下。」 柳也:「我應該還跟妳沒說過要帶神奈去見母親的事吧?」 裏葉:「柳也大人的想法我都已經看透了。」 果然是假哭的嗎? 就在這時候。 我們同時感覺到有人的氣息。 在屏風障蔽的另一側,有人躲著。 裏葉靠了過來。 裏葉:「…被偷窺了呢。」 她對我耳語著。 柳也:「…似乎是呢。」 我也壓低聲音說。 偷窺的,大概是裏葉的同事吧。 似乎是有打算消去氣息,但完全沒用。 柳也:「似乎是以為我是來夜襲的吧。」 裏葉:「好像是吧。」 柳也:「要怎麼趕走她啊?」 裏葉:「那麼…」 裏葉將臉貼到我的胸口。 裏葉:「請用手摟住我的腰吧。」 雖然是她自己這麼說的,但還是會讓人很猶豫。 但是現在不是挑選手段的時候了。 我照她的話,伸出右手從衣服外摟住她。 裏葉:「啊啊,柳也大人。我等這個時候等了好久啊。」 柳也:「到天亮前還有很多時間,我們一起來樂一下吧。」 裏葉:「柳也大人…」 她那撒嬌的語調,聽起來頗誘人的。 難得有機會,我就稍微摸摸屁股吧。 摸摸摸。 裏葉:「啊啊,不要那麼急嘛。」 柳也:「沒關係啦,沒關係啦。」 裏葉:「那麼我也…」 她為了報復我,從我褲子外面直接一把抓住我那裡。 柳也:「嗚咕喔!」 裏葉:「嘻嘻嘻嘻。」 她邊露出嬌豔的笑容,邊動著袖子。 之後停了下來。 柳也:「…怎麼啦?」 裏葉:「………」 裏葉將視線停在我的跨下,用輕蔑的語氣說。 裏葉:「真是沒有用的東西呢。」 那無可挽回的冰冷語調,響徹整個房間。 柳也:「是、是因為工作的關係累了而已,會比較慢起來嘛。」 我狼狽地解釋。 裏葉:「啊壓真遺憾呢,今晚連事都辦不成,只能像個母親一樣陪睡而已。」 裏葉:「唉呀真遺憾呢,真是遺憾呀。」 從屏風另一側傳來微微的聲音。 接著傳來往走廊離去的氣息。 柳也:「…似乎走掉了吧。」 裏葉:「應該是吧。」 柳也:「不要真的捏下去啦。」 裏葉:「這是我想說的。」 柳也:「保險起見我先說好,我該起來時還是會起來的喔。」 裏葉:「有機會的話再讓我見識一下吧。」 柳也:「………」 裏葉:「………」 柳也:「回到剛剛的話題吧。」 裏葉:「是的。」 柳也:「再過半個時辰,我要帶神奈逃離這裡。」 裏葉:「我也要一起前往。」 柳也:「但是,真的沒問題嗎?會是趟艱辛的旅程喔。」 裏葉:「我早就有所覺悟了。」 她用和平時一樣的聲音說著。 但還是有必要確認她到底有多少覺悟。 我用右手握住刀柄。 取出刀刃。 將刃面靠著裏葉的脖子。 柳也:「被發現的話,就會像這樣。」 我的刀和儀式用的裝飾品不同。 是已經染過數次人血的刀刃。 柳也:「懂嗎?很容易就會招致死亡的。」 再怎麼有膽識的女子,都不可能在刀前還是一樣有膽識。 但裏葉只是微笑著。 裏葉:「無所謂。」 裏葉:「我早已發過誓,就算要賠上我這條命,也要侍奉著神奈大人。」 結果不要說有所動搖,她連發個抖都沒有。 裏葉:「若是為了神奈大人的話,這條命不算什麼的。」 裏葉:「如果這樣能讓神奈大人稍微感到寬心的話。」 她只用著一樣平穩的笑容,和澄清的眼神便壓過了我。 只會在一旁笑著的無瑕遲鈍女子。 我一直都是這麼看裏葉的。 我將刀收回去鞘內。 像這樣服輸倒也感覺不差。 柳也:「我知道了,一起來吧。」 裏葉打從心底高興地笑著。 裏葉:「這麼一來我就能一直待在神奈大人的身邊了。」 柳也:「但是,行李要給我重新整理。」 裏葉:「果然還是不能這樣帶去嗎…」 她依依不捨地看著身後的大行李。 柳也:「只要隨身輕便的衣物就夠了。外衣只要一件,斗笠也不用帶了。」 柳也:「還有要帶水、乾飯、鹽、醃肉,有藥的話更好。」 裏葉勉強地點點頭。 柳也:「我等會兒會再過來,在那之前快點準備好吧。」 裏葉:「我知道了。」 柳也:「也不要忘了自己的衣物。」 裏葉:「唉呀唉呀真是的真是的。」 裏葉:「我完全都沒注意到呢。」 她笑著回答。 柳也:「………」 果然我還是找了個派不上用場的搭檔嗎? 我想起剛剛的偷窺的事。 明天大概就會傳滿整個社殿吧。 『前去夜襲的衛門大人,一件衣服都沒脫地和女子共枕。』 柳也:「………」 我忍不住抱住頭。 男人沒有比這件事更丟臉的了。 柳也:「不管怎麼樣都不能再待在這裡了呢。」 裏葉:「那真是不錯呢。」 柳也:「…拜託不要認真地尋開心吧。」 我一出去,已經在下雨了。 我被周遭的濕氣逼出了不少汗。 柳也:「……」 我邊在屋簷下避雨,邊眺望著遠處朦朧的山影。 目的地,是在翻過那座山之後再過去的地方。 沙啊啊啊啊啊…。 雨勢突然增強了。 柳也:「…時間差不多了吧。」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拿起行李。 裡面放著乾飯和一些藥,以及幾本文書。 我在黑暗和大雨的掩護下,再一次前往神奈的寢室。 燈火依然點著。 但那作響的聲音已經沒了。 神奈:「呼…呼…呼…(打鼾聲)」 柳也:「………」 …算了,總比因為不安和興奮而睡不著好多了。 柳也:「神奈,起來了。」 我在她耳邊輕聲地說。 神奈:「…呼…嘶…(續‧打鼾聲)」 但卻完全沒有要起來的樣子。 搖搖。 我試著搖搖她的肩膀。 但她只是很不耐煩地打開我的手,繼續縮成一團。 柳也:「…還不起來啊?喂!」 捏。 我捏住了她的臉頰。 拉~~~。 還亂軟一把地,似乎可以愛拉多長就拉多長。 啪! 柳也:「…痛。」 手被打掉了。而且是她還在睡眠的狀況下。 以敵人來說真是了不起的攻擊。 我才正這樣想而已,這次她開始說起了夢話。 神奈:「…嗚…嗯……」 神奈:「拜託…放過余吧。」 神奈:「不要再塞…就說不要再塞了…」 神奈:「原諒余吧…嗚…咕…」 神奈:「余已經…再也…」 神奈:「已經…再也吃不下了…」 她邊動嘴咀嚼著,邊轉過身去。 還隔著薄睡衣,抓了抓屁股。 柳也:「………」 柳也:「給我起來別再抓屁股啦!」 抓抓抓。 神奈抓了另一邊的屁股回應我。 柳也:「既然這樣的話…」 我捏住她的鼻子。 掐。 過了一會兒,她開始痛苦地掙扎起來。 碰啪! 碰啪碰啪! 碰啪碰啪碰啪! …咕啪! 大概真的很痛苦吧,她把棉被整個踢飛。 把頭抬起,整個人坐了起來。 睜開像個小孩般的雙眼,看著我。 柳也:「早啊。」 我放開手,面露微笑地打個招呼。 神奈:「………」 似乎還搞不清楚狀況吧? 她緩緩地轉動頭部,環顧四周。 看著在眼前的我。 神奈:「………」 碰! 柳也:「不要給我又倒下去睡啦!」 她又坐起來。 看看房間內。 神奈:「………」 碰! 柳也:「再一次也一樣啦!」 裏葉:「柳也大人,您的方法太溫和了。」 柳也:「喔嗚哇啊啊啊!」 裏葉:「噓!太大聲了啦。」 柳也:「裏葉,妳從什麼時候就在了?」 裏葉:「差不多是您在捏臉頰的時候吧。」 柳也:「我不是叫妳在我過去前乖乖等著嗎?」 裏葉:「我是想時間差不多了。」 裏葉:「而且,讓神奈大人自己一個人換衣服太花時間了。」 柳也:「妳這樣說也對。」 我看了看到了這時候還睡死在那裡的神奈。 柳也:「總之,先把這傢伙叫起來再說吧。」 裏葉:「那要用裡技了。」 柳也:「…怎麼做?」 裏葉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將雙手伸到神奈頭下。 咚! 神奈的頭響起厚重的聲音,整個撞到地板。 神奈:「…好痛。汝做什麼啊!」 雖然只是拔起枕頭,但效果絕佳。 裏葉:「神奈大人今天一早就相當神清氣爽呢…」 神奈:「這樣看起來像神清氣爽嗎?」 裏葉:「是的。」 神奈:「真是的,汝不能再溫柔一點叫人起床嗎?」 裏葉:「那麼,下次卑職會在力道上多加費心的…」 神奈:「是叫汝不要把枕頭拔起來啦!」 柳也:「要抬槓等下請自便,先快點準備吧。」 神奈雖然還是在碎碎念,但卻老實地開始準備。 但她的手忽然停下,瞪著我。 神奈:「…汝還想待在這裡嗎?」 柳也:「那當然。」 神奈:「汝知道余接下來要做什麼事嗎?」 她揮著薄睡衣的袖子問我。 柳也:「是要換衣服吧?我會幫妳看著的,快點換吧。」 神奈:「………」 喀! 有個很硬的東西飛過來,直接敲到我的頭頂。 柳也:「~~~!!」 真的亂痛一把的。 我摸摸頭,一看,是神奈的枕頭。 柳也:「我剛剛被角給砸到了喔!被這邊這個角『喀!』一聲地!」 神奈:「給余滾出去!汝這個大白癡!」 我們三個人邊確認有無人影後,在雨中走著。 我不發出聲音地小碎步沿著牆壁走著。 神奈和裏葉也跟著模仿我這麼做。 她們兩個都沒有抱怨雨勢,讓我安心許多。 神奈仰望著設得高聳的木欄說了。 神奈:「汝想怎麼樣越過這個地方?」 柳也:「這我早想好了。」 我謹慎地指著做好標記的地方。 啪的一聲,就簡單地拆開了一枚木板。 裏葉:「您什麼時候動過手腳的?」 柳也:「前一陣子就準備過了。為了能隨時逃走。」 神奈:「真是熱心工作呢。」 柳也:「少囉唆。」 在木欄的對面是座深山。 如人身高的暗色樹叢,和包含水氣的黑暗混雜在一起。 柳也:「神奈,妳先出去。注意有落差喔。」 雖然不過是不足二尺的落差,但因為完全不知道地面的狀況。 神奈:「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不要把人當傻瓜。」 神奈迅速地跳了過去。 一陣沙沙聲響後,她的身影便消失在樹叢中。 柳也:「裏葉,過去吧。」 裏葉站在穴前。 看著一片黑暗,她在一瞬間猶豫了。 柳也:「快點。」 裏葉:「是的。」 裏葉跳到了對面。 之後我將木欄回復原狀。 之後我攀上在木欄附近的樹。 邊注意著不要發出聲音地,邊往她們那邊移過去。 我翻開如人高的樹叢,突然整個視野變了。 神奈:「…看起來像個猴子一樣。」 神奈的聲音,完整地表達出她看完的感想。 柳也:「妳沒有別的講法了嗎?」 神奈:「余可是在稱讚汝喔。該高興一點吧。」 柳也:「那可真是感謝。」 我適當地回話後,確認腰間的刀。 柳也:「接下來會一陣子沒有鋪路。注意腳下。」 神奈:「這點小事,看余輕鬆地…嗚哇!」 …啪! 似乎是才剛說就跌倒了。 裏葉:「唉呀唉呀,您沒事嗎?」 神奈:「余這樣看起來像沒事嗎?」 裏葉:「卑職看不見,實在太暗了。」 裏葉:「要是衣服沒有髒了就好…」 神奈:「…汝是覺得衣服比主人重要嗎?」 裏葉:「唉呀,已經都這麼黏答答了啊。」 神奈:「喂!不要摸奇怪的地方!」 裏葉:「都是神奈大人太愛玩了。這樣的話撐不了多久的。」 神奈:「就跟汝說不要亂摸了!」 裏葉:「啊啊,果然,連胯下都這麼濕了,真是粗鄙呢。」 神奈:「住手。會、會癢的啦。」 裏葉:「那是因為神奈大人一直在亂動嘛。」 神奈:「嗚咕…叫汝住手了…嘻嘻嘻呼」 裏葉:「耶咿耶咿!」 神奈:「嘻…呼哈…住手…哈…」 柳也:「…給我把裙子拉起來,裏葉妳也是。」 裏葉:「唉唷,柳也大人真下流,竟然要兩個人一起。」 神奈:「真是的,跟鬼畜一樣。」 柳也:「…妳知道妳說的話的意思嗎?」 柳也:「我是說把裙子拉起來會比較好走啦。」 裏葉:「唉呀唉呀真是的真是的。」 神奈:「嗯。一開始就這麼做就好了嘛。」 柳也:「不要離開我的身後,走吧。」 剛開始是座急斜坡。 我走在前面,將腳下濕潤的草撥開。 我盡可能地讓後面能輕鬆通過,慢慢走下斜坡。 神奈則跟在我身後。 裏葉殿後。 大概走了半個時辰吧。 腳下的路變成了上坡。 已經從社殿所在的山,走到別座山了。 我轉過身一看,神奈的動作有點遲緩。 大概是因為沾水的衣服變重了吧。 她疲倦似地拖著身驅走著。 之後,終於可以看見斜坡的盡頭了。 在潮濕的林間,也出現了像路的輪廓。 是獵人或樵夫們流下的足跡吧。 柳也:「從這裡開始會比較輕鬆了。」 我為了鼓勵神奈而這麼說,但她卻沒有回話。 柳也:「要稍微休息一下嗎?」 神奈:「…繼續走沒問題的。快點前進吧。」 嘴巴上這樣說,身體卻明顯的相當疲勞。 我將視線看往頭上。 雨從林木的枝葉縫隙中不斷地灑落。 又因為在深山中,所以周邊看起來格外地陰暗。 就在這時候。 裏葉:「柳也大人。」 裏葉語調快速地叫了我一聲。 裏葉:「有人在附近。」 我稍微看了一下,卻似乎沒這種感覺。 柳也:「是雨聲吧。不用擔…」 話還沒說完時,我也感覺到了。 在穿過林木間枝葉而落的雨聲的另一端。 微微混雜著一些不一樣的聲音。 柳也:「頭低下,不要發出聲音。」 神奈:「是追兵嗎?」 柳也:「安靜一點。」 我急忙將來回看著四周的神奈的頭給壓下去。 我們三人屏氣凝神,將身體藏好。 在潮濕的林間只充斥著雨聲。 之後,那個聲音來了。 約有五、六個人的腳步聲,整齊地逐漸走下沒有道路的斜坡。 從聽見有皮革和木板互相摩擦的聲音,可以聽出他們有穿戴護足。 是從社殿過來的追兵嗎? 未免也太快,而且方向也相反。 直到腳步聲稍微離遠一點後,我們似乎都沒被發現。 柳也:「…可以動了。」 神奈:「呼。真是麻煩。」 雖然她一副很沒什麼的樣子,但可以看見她的舌間有微微的顫抖。 柳也:「真虧妳能忍耐住呢。」 神奈:「不過是個腳步聲罷了。有什麼好慌慌張張的?」 裏葉:「他們下山去了呢。」 裏葉邊鬆口氣,邊說。 柳也:「那些人不是社殿的。」 裏葉:「您怎麼知道?」 柳也:「我的部下中可沒有能在這種山中整齊行軍的傢伙。」 如果我的眼睛沒出錯的話,剛剛那些士兵有經過相當的訓練。 如果毫無預警地遇到的話,事情會變得很棘手吧。 而他們所前往的地方只可能有一個。 裏葉:「這是怎麼回事呢?」 柳也:「似乎比我所推測的還早了一晚。」 在裏葉反問我之前,我站了起來。 柳也:「走了。」 或許是休息了一下回復精神了吧。沒背著行李的神奈走在最前面。 神奈:「快點。不然要丟下汝了喔。」 柳也:「那邊是我們走過來的方向喔。」 神奈:「…汝、汝連開玩笑都不懂嗎?」 雖然是硬凹的,但還是太勉強了。 神奈:「當然是要走這邊啦。走吧。」 她轉了個方向,但轉到一半時停了下來。 一直盯著透過林間所看見的遠方景物。 神奈:「柳也,那是…」 往神奈所指的方向看去。 在漆黑的山影中,可以看見如炭火般的赤紅光芒。 柳也:「那一帶除了社殿之外沒別的建築物了。」 神奈:「………」 神奈靜靜地注視著那光芒。 她站在原本以為一輩子都踏不出去的柵欄外。 那究竟什麼心情呢?我無法體會。 裏葉:「已經到了這麼遠了啊。」 我甚麼話都沒有回。 那光芒逐漸增強,現在看起來彷彿在燃燒原野般地整片火紅。 突然有股苦澀的感覺在我胸口中湧起。 而裏葉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裏葉:「那是在焚燒篝火嗎?」 柳也:「只有篝火的話不會亮成這個樣子的。」 柳也:「是社殿燒起來了。」 我感覺得出來神奈和裏葉倒吸了口氣。 神奈:「不要開這種玩笑!」 神奈大喊了出來。 但眼前的景象訴說著我沒有在說謊。 大概整座神社都沒入火海了吧。 那噴灑出的火和煙,將山的一角染成赤黑色。 神奈:「那麼,在社殿裡的人們…」 神奈自言自語般地說了。 柳也:「都逃走了吧。像我們一樣。」 我雖然這麼回答,但卻是說謊的。 剛剛下山的那些士兵,應該是在埋伏等候從社殿逃走的人吧? 這麼積極地完全包圍,一定是想將知曉內情的人全殺光吧。 也就是說社殿的人們原本就是用玩就丟的棋子罷了。 如果這樣一想,所有的情況都說得通了。 神奈:「是嗎?大家都有順利逃走了嗎?」 神奈勉強自己相信般地說了。 裏葉:「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裏葉的聲音也和以前不同地生硬。 柳也:「或許是不想讓外界知道社殿裡發生了什麼事吧。」 神奈:「為什麼?」 柳也:「我也不知道。」 我只能這樣回答。 不管有什麼秘密,我們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柳也:「走吧。」 裏葉:「神奈大人,請。」 神奈還出神地看著社殿。 裏葉:「神奈大人…」 神奈:「余現在過去。」 她將火焰移出視野,跟在我身後。 又在山中走了約一個時辰後。 從前面傳來和雨聲不同的水聲。 沙沙啊啊啊啊… 是溪谷。 因為雨的關係水位上升不少,變得無法直接涉水穿過。 但也不能因此折返。 裏葉:「現在該怎麼辦呢?」 柳也:「只能順著溪谷前進了,走吧。」 我一開始走,裏葉和神奈也默默地跟進。 因為沿岸的石頭都很濕潤,所以不是很輕鬆。 神奈先開始變慢,而緊接著裏葉也落後了。 柳也:「加油。穿過這裡就輕鬆了。」 即使我這麼說,她們也沒回應。 神奈和裏葉只是靜靜地繼續動著腳。 再這麼繼續走下去的話,神奈的體力一定遲早會耗完的。 遲早會被追上的。 問題是在那之後。 襲擊社殿的傢伙們目標絕對是神奈備命。 等社殿攻陷後,他們是想怎麼處置神奈備命呢? 是會慎重保護她?還是要活捉她而已呢? 甚至… 裏葉:「柳也大人。」 我回過神來,裏葉爬到了我身邊。 裏葉:「我剛剛看見了火把。」 她微彎半身地指著後面。 從林間的縫隙,可以隱隱約約看見火把的光芒。 裏葉:「那裡也有。」 神奈:「對面也有喔。」 神奈指著另一側的山脊。 在漆黑的斜坡上可以看見星羅棋布的火光。 柳也:「三十…不,有四十個人吧。」 這樣讓火光大批地顯露追過來,代表他們認為我們絕對不會反擊。 能突破的縫隙,就是這點。 柳也:「神奈,妳還挺有人氣的嘛。」 神奈:「這種人氣要就給汝算了。」 她邊調整喘息,邊一副很困擾地說著。 柳也:「原來如此,這說不定是個好主意。」 神奈:「什麼意思?」 我沒回話,只是轉向面對神奈。 柳也:「只要聽我的話,就一定可以活下來。」 柳也:「…目前就先姑且這樣相信我吧。」 神奈:「汝這種話不能說得更讓人信賴嗎?」 柳也:「因為我太正直了。」 裏葉:「該怎麼做呢?」 柳也:「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待在這裡不要動。」 或許是預期外的話吧,神奈和裏葉都啞口無言。 柳也:「妳們就在這一帶坐好,方輕鬆一點無所謂。」 柳也:「如果可以盡量不發出聲音就更好了。」 我雖然一副沒什麼地這樣加一句,但其實是有理由的。 在這種狀況下完全不動地待著是超乎想像的可怕。 反而是到處逃跑還會感覺比較輕鬆。 裏葉:「…柳也大人您要怎麼辦呢?」 她這麼一問,我便轉向她那裡。 柳也:「妳有帶神奈的替換衣物吧?」 裏葉:「是的,我有照您的吩咐,只帶出了一件。」 柳也:「不好意思,拿出來吧。」 神奈:「汝是叫余在這裡換衣服嗎?」 柳也:「不,不是妳要穿的。」 柳也:「是我要穿的。」 我迅速地衝下溪谷。 事情刻不容緩。 只要我越早動作,神奈和裏葉就可以越遠離危險。 我邊注意潮濕的石頭和樹根,迅速地往下游走。 我的左手抱著神奈的衣物。 我要是說了要做什麼,裏葉絕對不會借給我吧。 總算。 潮濕的風,帶著燈油和燃燒松脂的臭味飄了過來。 在我眼前,可以看見火光的輪廓。 在夾著河面的兩岸斜坡上,已經有約十個人爬了上來。 我將身影藏在樹後,窺視著集團的前鋒。 真正難的是從這裡開始。 必須從不會被對方接近的位置暴露我的身影才行。 我攤開神奈的衣物,戴在頭上遮住臉。 裏葉所選的華麗色調,現在反而派得上用場了。 踏著土壤的腳步聲接近了。 我深呼吸一口氣。 下一瞬間,我在林縫間舞動身體。 走在前面的士兵,注意到地停住了。 他舉高火把,很詫異地看著我。 我接著轉身過去,往林間逃走。 聲音:「有了!是女的!!」 相當亢奮的吼聲。 嗶~~~~! 哨子高亢的聲音,在森林中響徹著。 如我所預想的一樣。 我在佈滿樹林的斜坡奔馳著。 沈重的腳步聲在我後面追了過來。 我先離開了溪谷。 為了能盡量將追兵大批吸引過來。 聲音:「可惡!速度還挺快的!」 聲音:「不要跟丟了!快!!」 聲音大聲地指示著,像是在狩獵場追逐鹿一般。 柳也:「…即使訓練精良,也沒什麼指揮嘛。」 我邊全力逃走,邊暗自竊笑著。 如果是我的話就會讓全部的人熄掉火把,利用黑暗重新張開包圍網。 天黑,加上這麼濕潤的地面。 穿戴護足的士兵連隻兔子都抓不到吧。 眼前出現了急斜坡。 我繼續戴著衣物,邊尋找立足點邊衝上去。 嗶~~~~! 哨子又響起了。 …嗶~~~~! 在遠方的某處,有別的哨音響起了回覆。 神奈和裏葉有乖乖待著嗎? 雖然有稍微這樣想著,但現在也沒有可以確認的方法。 士兵:「有個女的!在這邊啦!」 士兵毫不留情地大聲呼喊,將其他追兵叫過來。 柳也:「…差不多了吧。」 我走回了溪谷。 像是滾下去般地下去了之前過來的斜坡。 追兵的燈光,偶而還照到了我的肩膀。 不久到了溪谷。 是在距神奈和裏葉所在處相當下游的地方了。 或許是因為雨的關係吧,上游水勢的聲音增大了不少。 我將衣物放在地面。 在附近找到了個差不多還可以抱住的岩石。 我彎下腰將它抱起,往水面用力丟去。 …啪沙! 在混濁的溪水中激起了一根水柱。 柳也:「那女的掉進溪谷了!」 我馬上接著這樣大喊。 在正上方的懸崖馬上就有了反應。 聲音:「似乎掉進溪谷了!」 聲音:「聲音從這正下方傳來了!」 接著耳邊傳來樹叢被撥開的聲音。 我兩手撐開神奈的衣物。 柳也:「抱歉了,裏葉。」 撕撕撕撕… 我從袖子處粗暴地扯開絹製的衣物。 將如帶子般纖細的碎片掛在溪谷附近的樹枝上。 剩下的就隨水流逝。 這樣一來應該看起來會像是神奈從這裡掉進水裡了。 我做完所有佈局後,開始爬上沿著溪谷的斷崖。 躲在岩影中,側耳傾聽。 聲音:「看哪!有衣服的碎片!」 聲音:「快把大家叫過來!快!!」 嗶~~~~!嗶~~~~!嗶~~~~! 哨子更加大聲地響徹著。 聲音:「大家快點!在這裡!!」 聲音:「…在下游,仔細搜索比這裡更下游的地方!」 我聽著指示的內容,暗自竊笑著。 因為今晚大雨的關係,水位上升了。 而衣物又毫無疑問地是神奈備命的。 運氣好的話可以耗個幾天才會被識破。 柳也:「…到目前為止都滿順利的。」 我邊調整呼吸,邊自言自語。 但還有一件必須要做的事。 我站了起來,匆匆離開那裡。 邊謹慎地注意附近,邊緩緩前進。 之後,有幾個士兵響著腳步聲衝下了斜坡。 我蹲下身體藏在草堆中,放他們過去。 繼續維持著低姿勢,往上游移動。 馬上又看見有別的士兵在移動。 是獨自一個人,而且沒有拿著燈火。 我邊注意不發出聲音,邊繞到士兵會通過的路線上。 邊躲在樹影下邊安靜地拔出刀。 之後屏氣凝神。 那士兵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到我身邊還差十步。 還差五步。 就在他要經過我身邊的那一瞬間。 我將刀刃壓在士兵脖子的笛子上。 士兵:「……!」 柳也:「不要大聲嚷嚷。」 他代替回答地從喉嚨發出吞口水的聲音。 柳也:「把刀丟掉。」 士兵:「………」 柳也:「把刀丟掉。」 我聲音不變地重複說著。 那士兵把手移開黑柄的刀,將它丟在地上。 柳也:「乖乖老實回答我的問題,這樣我就饒你一條命。」 士兵微微地點了點頭。 柳也:「你們為什麼要追神奈備命?」 士兵:「不知道。我們只是接受了這個命令而已。」 柳也:「那你們要怎麼處置神奈備命?」 士兵:「沒什麼處置,上面只是叫我們抓住她而已。」 柳也:「是受誰的指示的?」 士兵:「不知道。」 柳也:「給我老實一點!」 我用力握住刀柄,讓刀刃整個貼在他的肌膚上。 被雨和泥玷污的士兵的臉微微顫抖著。 士兵:「我、我是說真的。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士兵:「上面的只說是為了討伐逆賊而已。」 柳也:「你們從哪兒來的?」 士兵:「從吾妻那裡。(註:指今天日本關東一帶。)」 柳也:「是從東邊來的啊…」 是聽過在比京都更東邊的地方,有個聚集強悍野武士的傭兵團。 是群相當習慣於暗地裡偷偷做事的傢伙們。 要真是他們的話,這種雜兵是不會知道更多的事了。 柳也:「我知道了。」 我將刀從士兵的喉嚨移開。 並繼續將刀抬高。 那士兵在一瞬間整個人呆住了。 在很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後,邊瞭解到自己接下來會怎樣了。 柳也:「不要怨恨我。」 柳也:「如果乖乖不動的話,我會讓你輕鬆地到那個世界去的。」 士兵:「咿…」 或許是腳軟了吧,他整個人癱在地上。 士兵:「救、救命…」 我瞄準他的脖子準備一刀劃下去…。 聲音:「住手!」 耳邊響起銳利的聲音。 讓我劈下的軌跡變了。 失去目標的刀尖,整個劃進地面。 見狀的士兵,如兔子般地跑開。 正當他的手要伸向掉在地上的刀時… 柳也:「咕…」 我連忙拔刀反轉,掃向士兵的側腦。 碰! 響起沈重的聲音。 士兵叫不出聲音地滾在地面上。 我重新握好刀,轉向身後。 站在那裡的,是神奈和裏葉。 我將刀收回刀鞘中。 柳也:「妳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神奈沒有回答,回問了我其他問題。 神奈:「汝砍下去了嗎?」 柳也:「我只用了刀背打。」 說是刀背打,大概跟被鐵棒敲到頭一樣。 應該暫時不會醒過來的。 士兵的刀掉在附近的地面上。 我將它踹下斜坡去。 在我心中燃起了憤怒和白費功夫不斷激起的感覺。 為什麼這兩個人沒有按照我的指示? 八成是耐不住待在那裡的恐怖吧? 這樣在黑暗的山中行走的兩人,要是被追兵給發現了的話… 要是真的是這樣,那一切就都結束了。 柳也:「裏葉,妳們為什麼離開了那裡?」 裏葉:「真的非常抱歉…」 神奈:「是余下的命令,不要責怪裏葉。」 她斬釘截鐵地說。 我注意到神奈的樣子怪怪的。 神奈看了一下昏倒的士兵,問了我。 神奈:「汝是想要殺了這傢伙吧?」 柳也:「不這樣的話,我們的性命就不保了。」 知道了神奈身邊有我跟著的話,就絕不能活著讓他回去。 對我來說是理所當然的。 但才剛一聽見我的回話,神奈的態度整個變了 神奈:「汝有沒有羞恥心啊?!汝這個白癡!」 她氣到連深夜中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感到相當困惑。 因為我搞不懂神奈到底在氣什麼? 神奈:「汝之前和這傢伙說過『我會饒你一命的』吧?」 柳也:「妳聽到了啊…」 神奈:「汝能面不改色地說謊嗎?」 神奈:「汝能面不改色地違反約定嗎?」 柳也:「那是要看時機和狀況的。」 神奈:「那麼汝和余的誓約,也是看時機和狀況而可以違反的嗎?」 神奈:「汝能面不改色地…」 神奈:「殺人嗎?」 神奈直直地盯著我看。 她那小小的雙唇微微地顫抖著。 神奈:「這種傢伙,余不會讓他守護余的。」 我注意到自己的不謹慎了。 『在此宣示絕不違反神奈備大人的諭令。』 那對我來說,是個賭上性命的誓約。 但或許對神奈來說不過是個約定罷了。 神奈全身濕漉漉,沈默地看著我。 接著這麼說。 神奈:「余在此命汝。」 神奈:「凡汝仍侍於余,禁止從事一切殺生之舉。」 我蹲跪在地面上,將刀鞘置於前方。 柳也:「僅此受命。」 我深深地低下了頭。 神奈:「知道就好。」 就這樣,第二次的儀式結束了。 我站回了原處。 邊將刀插回腰間時,我邊忍不住碎碎念了一下。 柳也:「…妳覺得我們可以不殺一人地逃出去嗎?」 雖然是有點死皮賴臉,但卻是個相當重要的問題。 裏葉:「如果是柳也大人的話應該很容易辦到的。」 柳也:「不要說得這麼簡單。」 神奈:「汝以前說過汝的刀法是有段位的吧。」 神奈:「那就好好發揮吧。」 柳也:「全部都要用刀背打嗎?」 我嘆口氣地說。 士兵:「嗚嗚…」 士兵微微地出了聲音。 似乎總算醒過來了吧。 我去掉他身上的裝備,用繩子把他的手腳綁住。 然後順便把他的嘴也塞住。 柳也:「運氣好的話會被鬆綁吧。」 雖然或許運氣不好時便會死在這裡,但我可管不了這麼多。 柳也:「這下妳就沒話說了吧。」 神奈:「很好。辛苦了。」 她完全不知道別人的辛勞,趾氣高昂地說著。 裏葉彎下身體,在被綁住的士兵的耳朵說了。 裏葉:「非常抱歉這樣殘忍地對待你。」 裏葉:「我們有非得快點離開的理由。」 裏葉:「雖然也想考量你的立場,但還是希望你能儘量保密我們的是。」 裏葉:「你能和我做個約定嗎?」 我從士兵的樣子看得出來他相當疑惑。 這也不是不能體會。 這傢伙大概作夢也沒有想到會在這種狀況下聽到『做約定』這種字眼吧。 看著神奈和裏葉,士兵點了點頭。 神奈:「嗯。雖是敵兵卻能有如此心意,值得嘉獎。」 裏葉:「那麼,希望你能平安獲救。」 在樹林間,剛好有個可以藏一個人的窪地。 我將綁著的士兵橫放進去,將枯枝鋪在上面。 即有有人來找,應該也無法遠遠地就看見才是。 神奈:「汝不能快一點嗎?真是沒用的男人。」 裏葉:「唉呀柳也大人,神奈大人的衣物呢?」 柳也:「…覺得俘虜的待遇還比較好是我的錯覺嗎?」 神奈:「汝說什麼?」 柳也:「不,沒什麼。」 雨停了,漫長的夜也天明了。 鳥聲再次在林間響起。 從高聳的樹枝間,早晨的光照射了進來。 沾了許多水的枝幹,散發了陣陣清香。 我爬上高處,觀察四周。 青蔥的山群,充斥著四方。 完全沒有追兵的感覺了。 我走下斜坡,回到兩人身邊。 柳也:「可以安心了,沒有看到追兵了。」 裏葉:「真的嗎?」 柳也:「啊啊。」 裏葉:「運氣真是好呢。」 神奈:「的確。」 因為安心的關係吧,兩個人當場坐了下來。 沒辦法。 她們一整晚走了超過體能極限的路。 特別是神奈,從天亮起就沒說過半句話。 柳也:「好,就在這裡休息吧。」 我選了個較可以環顧四周的樹根坐了下來。 神奈也跟著這麼坐了下來。 裏葉:「啊啊,特地準備的衣服…」 神奈:「現在還抱怨什麼?」 神奈的衣服吸了許多雨水,裙擺也混著泥和被刮破了許多地方。 已經破到了裏葉忍不住想閉起眼睛的地步了吧。 遠處的枝幹上,熊蟬開始叫了起來。 似乎會變很熱吧。 神奈:「…汝等是否忘記了什麼事啊?」 裏葉:「您是指什麼事呢?」 柳也:「喔喔,說的也是。」 柳也:「差點忘記褒獎了,看妳要唱歌還是跳舞隨便吧。」 神奈:「不對不對。」 神奈:「余是說有沒有什麼吃的。」 柳也:「真是直言不諱的傢伙呢。」 都累成這樣還有食慾倒也不簡單了。 我苦笑著跟裏葉說了。 柳也:「拿出水和乾飯吧。」 裏葉:「是,我現在就拿。」 裏葉卸下行李,取出了乾飯。 像平常一樣試了一下味道,才和竹筒一起遞給神奈。 裏葉:「神奈大人,請用。」 神奈:「嗯…」 她微傾竹筒,將水倒在乾飯上。 之後擺了一下,才開始吃。 含。 嚼嚼嚼嚼嚼嚼嚼嚼… 吞。 神奈:「………」 神奈:「…真難吃。」 柳也:「不要的話就給我吧。」 神奈:「誰說不要啦?真是不要臉的傢伙。」 她打開了我的手。 將更多水浸在飯上不滿似地吃著。 我和裏葉也開始吃了起來。 等乾飯進入肚子裡,,我才發現自己餓了。 若是能用煮的話是可以吃得更好一點,但現在用火還太危險。 神奈:「以前吃的鮑魚美味多了。」 裏葉:「還有魷魚跟鯛魚,都相當美味呢。」 柳也:「…那全部都是供品吧?」 神奈:「與其放著讓它腐敗,不如收進余的腹中才叫供奉吧。」 裏葉:「嘻嘻嘻。」 神奈:「有什麼好笑的?」 裏葉:「像這樣三個人一起吃著乾飯,就像是…」 柳也:「像是被貶到偏遠地,用悔恨的淚水沾濕飯來吃的某個貴族人家呢。」 裏葉:「真是相當風趣的譬喻呢。」 柳也:「…所以就跟妳說不要那麼認真地回覆我的玩笑話。」 我們邊閒聊,邊將飯吃完。 柳也:「神奈,吃完以後稍微睡一下吧。」 神奈沒有回我的話。 柳也:「神奈?」 神奈:「…呼-」 她吃到一半就睡著了。 柳也:「她應該很有教養才對吧?」 裏葉:「沒辦法,她太累了。」 裏葉:「神奈大人,請將這個當作枕頭。」 裏葉撐著神奈的身體引導著她。 神奈老實地躺下,將頭放在裏葉膝上。 裏葉:「…我第一次見到神奈大人這樣安詳的睡相呢。」 柳也:「能好好睡的話會比較容易動。」 裏葉:「的確是如此呢。」 柳也:「裏葉妳也睡吧,妳也沒什麼睡到吧?」 裏葉:「但是柳也大人您也沒什麼睡到…」 柳也:「沒差啦,我已經習慣了。」 裏葉:「是因為上過戰場嗎?」 我倒挺意外會從裏葉口中說出這番話。 柳也:「啊啊,是這樣沒錯。」 我稍微點了點頭。 裏葉有點顧慮地看著我。 裏葉:「柳也大人,我可以問您一件事嗎?」 柳也:「什麼事?」 裏葉:「我們接下來要前往何處呢?」 柳也:「反正先往南邊走吧。」 裏葉:「為什麼呢?」 柳也:「以前有在社殿聽過謠言。」 柳也:「似乎在這裡以南的社殿理有翼人的母子。」 裏葉:「………」 裏葉沈默諦聽著我繼續說。 柳也:「我認為神奈小時候就被和母親分開了。」 柳也:「假設這個謠言中的小孩是神奈的話…」 裏葉:「那神奈大人及其母親都曾經待在那個南方的社殿…」 柳也:「雖然我不是很肯定,但現在就只有這麼點線索而已。」 那不過是個謠言罷了。 連『南方的社殿』現在是否還在都不確定。 而且就算真的有翼人,也不一定就是神奈的母親。 現在只能試著碰碰運氣賭一睹些許的線索了。 只是…。 我有件事很在意。 和我說這個謠言的衛兵他那不安的表情。 『我有聽說過以前在比這裡更南的社殿裡有囚禁著一對翼人母女。』 還有他之後說的話。 『聽說那母親和人有所交心,而化作惡鬼…』 裏葉:「柳也大人,您是在擔心什麼呢?」 柳子:「不,沒什麼。」 我曖昧地回答。 柳也:「…裏葉妳也快睡吧,不用管我了。」 裏葉:「柳也大人您才需要休息。」 裏葉:「我還有很多可以休息的機會。」 柳也:「說的也是。」 我將刀放在一旁,頭靠在樹根上躺著。 柳也:「拜託妳把風了。」 柳也:「過了一個時辰就把我叫起來。」 裏葉:「是的,我知道了。」 我聽著她值得信賴的聲音,閉起了雙眼。 ---------- 註1.「命」是對古代神祇或是貴族的敬稱。 此處不明「神奈備」一詞的含意,但恰巧有此單字(代表祭祀神的地方)。 另外,名字確實只有「神奈」,這在後面會提到。 註2.是指一種用特殊墨水寫完,烤過後才會浮現字跡的, 我也沒看過的神奇紙張XD -- 溫柔,就只有那麼一點點... 因此,若是對別人溫柔,就得傷害我自己... 若是想對自己溫柔,就必須傷害他人... 所以,過去一直迷惘著...直到遇見了... 現在,已經決定了,要將僅存的溫柔全部獻給。 縱使必須傷害世人,縱使會讓傷痕累累... ~ UlyssesLin ~ -- ※ Origin: 巴哈姆特<bbs.gamer.com.tw> ◆ From: c67.h061013011.is.net.tw ※ 修改: 2002/10/8 13:55:44 [Shiro.m7.ntu.edu.tw] ※ 修改: 2002/10/22 20:27:0 [61-230-32-164.HINET-IP.hinet.ne] -- ▁▁▁▁▁▁▁▁▁╭─╮▁▁▁▁▁▁▁▁▁▁▁▁▁▁▁▁▁▁▁▁▁▁▁▁▁▁▁ ▃▃▃▃▃▃▃▃▃▃▃▃▃╭─╮▃▃▃■\∕▃▃▃▃▃▃▃▃▃▃▃▃▃▃ ▅▅▅▅▅▅▅▅▅├─┤▅▅▅▅├┬╯▅▅◢█◣▅▅▅▅▅▅▅▅▅▅▅▅▅▅▅ ▇▇▇▇▇▇▇▇▇▇▇▇▇│╰─▇▇▇▇▇▇▇▇▇▇▇▇▇▇▇▇▇▇▇ AIR討論板已經成立,歡迎光臨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sie.ntu.edu.tw) ◆ From: 140.112.3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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