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星之所在(二十)(本篇全文完)

看板Falcom (法爾康)作者dream187kimo (音泉)時間17年前 (2008/02/05 00:52)推噓7(7推 0噓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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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中，時間緩緩流逝，當艾絲蒂爾回過神時，才發現飛行船已經落地，兩人隨即提了各自的行李，魚貫的從出口離開，通過搭橋後進入飛行場。從離開船艙開始，凱文便興致勃勃的打量著四周環境，視線越過機場外的城牆，映入他眼簾的是儉樸的小鎮，大部分都是住家，不然就是住商合一的店鋪；北邊是正在開採的小型礦場，西邊除了農場外則是一望無際的平原，而南邊則是一整片的森林──估計魔獸應當不少。但以整體而言，洛連特還真是小到一目了然。「呵，這裡就是洛連特吧。說起來，除了礦廠以外都是農村。」聞言，正打算走向出口的艾絲蒂爾轉身，當場白了他一眼。「真不好意思，就是農村，不過教堂還是有的。」沒理會她語氣中的不愉快，凱文笑了笑，輕易將話題轉回造訪洛連特的目的。「等下得和教區長先生打個招呼才行了。那麼，艾絲蒂爾，妳家在哪個地方？」報告與蒐集線索都是其次，現在最緊要的是要將眼前的少女送回家，雖說他不認為洛連特會有什麼威脅性的魔獸……假設她家在城內，那安全上就沒有顧慮，如果是在城外──不管哪一方都有魔獸出入，平時艾絲蒂爾或許能冷靜應對，但是現在這個心理狀況嘛…… 還是別冒險比較好？凱文還在思考，艾絲蒂爾的話已經在耳邊響起了。「雖然剛才那樣說，但沒必要送我吧……出了城鎮後很快就到，至少我也是個游擊士。」這下不用考慮了，還是送她回去吧。雖然在心底哀嘆著自己的霉運，但凱文臉上的笑容卻益發燦爛，從頭到尾沒有露出哀怨的表情，繼續盡責的扮演搭訕的角色。「不用客氣，護送女士是男人的義務。還有，我也想見見你那個傲慢的男朋友。」這話一出，讓艾絲蒂爾當場臉紅了。「男朋友……沒有那樣的事啦。」那個，約書亞是她最疼愛的弟弟……嗯，到家之前一定要這麼催眠自己，不然一露陷就死定了。對了，她到現在還沒想出什麼辯解，能夠混過去昨晚的告白……還是乾脆來個鴕鳥政策，承認自己昨晚被雪拉姐灌醉，所以說什麼夢話都不知道……反正雪拉姐現在也不在場，借來抹黑一下也不會有人知道。 ──萬一，約書亞不在怎麼辦？一抹細小的聲音在心底響起。艾絲蒂爾猛地甩甩頭，把這個可怕的想法丟出腦外──而後注意到凱文仍興致盎然的盯著自己，於是決定不再去想太多──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她一向是這麼解決問題的。「算了，到家的時候順便招待一下你。」聞言，凱文頷首微笑。「謝謝，麻煩妳當我的嚮導吧。」「不客氣。」艾絲蒂爾點點頭，再次轉過身，踏著明顯有些急促的步伐從登機坪一路往下衝，這讓凱文也不得不加快腳步跟了上去。照理而言，身為「地主」，艾絲蒂爾應該為凱文一一做個介紹，但現在心急的她只想盡快奔回家，只有在經過街道時隨意比了一個教堂的方向── 然後，他們到了游擊士協會門口。「這是我接受委託的地方……對了，說不定約書亞已經先回來打過招呼了！」想到什麼就做什麼的艾絲蒂爾，沒等凱文的回話，腳底重心一轉，立刻推開木門而入，接著一口氣衝到櫃檯。跟在後面的凱文，在後面安靜看著艾絲蒂爾與一名金髮女性詢問約書亞的事情──寒喧還沒幾句，而那名女性的臉色就已經瞬間沉下，沒接話。「啊哈哈，沒關係的，愛娜姐，我還是先回去找看看好了。」艾絲蒂爾有些尷尬的搔搔頭，像是料到她的答案般。「也對，應該會先回家，休息夠了才來接任務……抱歉抱歉，我順序弄錯了。」聞言，站在櫃檯的愛娜皺起了眉，看著艾絲蒂爾匆匆道別後又如旋風般衝了出去──而凱文這時抓緊時間，舉起腰間的牌子證明身分後，一口氣把話說完。「我是七曜教會的神父，請通知王都格蘭賽爾的游擊士協會，告知他們艾絲蒂爾在這裡，我猜那邊應該有人在找她，拜託了！」話落，他跟著推門而出，意外的發現艾絲蒂爾竟然留在門口等他。「那個，不好意思，我忘記你還在裡面了。」尷尬的搔搔頭，艾絲蒂爾乾笑著，她剛才出門跑了幾步才想起來請她當嚮導的神父還在後面，才急忙煞車，沒衝出城門回家了事。「嗯啊，沒關係，既然這麼急的話，我們先去小艾妳家吧！」眨了眨右眼，凱文體貼的順了艾絲蒂爾的意。「啊，謝謝……那麼，走這邊。」這次，艾絲蒂爾加快了腳步，沒再耽擱，不再跟凱文多聊，經過路上時也只隨意地跟鎮上認識的人打聲招呼，便急急忙忙穿過街道與城門，在直走後的第一個叉路右轉，順著路走到盡頭，人字型屋頂，茶褐色的兩層式木屋便出現在眼前。「咦，這裏就是小艾的家吧？怎麼說呢？是個氣氛很溫馨的家啊。」水藍色的眼睛環了四周一圈，凱文微微一笑。眼前的木屋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齡，但仍十分堅固，此外，似乎是長久沒有人住，空氣中除了淡淡的青草香外，還夾帶些許霉味。儘管如此，從木屋旁週遭的環境仍然可以看出使用已久的痕跡。名副其實的「家」，承載著艾絲蒂爾以及她口中「約書亞」的童年回憶。才想到這，艾絲蒂爾充滿活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沒錯吧。是個充滿我和母親、父親，還有約書亞回憶的地方。」艾絲蒂爾頗為懷念的望著眼前的家，嘴角微微上揚。往事歷歷在目，她彷彿看到母親提著一籃洗好的衣服，走到晒衣場晾衣服，然後她和老爸會上前幫忙；成為游擊士前，老爸會在庭院裡砍柴，做些粗活──修理家具，她的第一支釣魚竿、練習棒以及約書亞的練習木劍，都是老爸一手完成的。屋子後面的池塘，則是她從小到大的運動兼遊戲場──她還記得有很多餐的主菜都是從這釣上來，然後老爸總是哀怨的說她嚴重偏心──因為她總把最大的那尾魚留給約書亞，不良中年的份量永遠排最後。明明沒離開家多久，在此刻，她卻覺得──好久沒回來了。是啊……她都這麼覺得了，約書亞一定也有相同的感覺，所以，他一定在這裡，不會去別的地方。逕自沉醉在過往的回憶中，凱文的聲音猛地把艾絲蒂爾抓回現實。「原來如此。嗯，那個約書亞先回來了嗎？」「嗯，不會錯的。等一下順便給你介紹。」邊說著邊跑到門口，艾絲蒂爾匆匆忙忙的掏了鑰匙，推開大門，纖細的身影很快便隱入屋裡；然而，站在屋外的凱文在她進屋後的下一秒就深深地嘆了口氣。 ……有人回到家後，還把門反鎖嗎？跟他猜測的一樣，那位「約書亞」一定離家出走了，雖然艾絲蒂爾口口聲聲肯定他一定已經回家，但恐怕也只是做最後的掙扎──他沒漏看，艾絲蒂爾在開門的那瞬間停頓了一下，而後才又繼續手上的動作。「是什麼樣的傢伙犯下這樣的罪……」丟下女孩子一個人在王都亂跑，失魂落魄的淋雨，還強忍著悲傷露出笑容──一直到最後再也忍不住才崩潰的嚎咷大哭──如果是重要的人，應當時時刻刻守在她身邊，而不是放任她一人獨自強撐。不過，他也沒資格說別人。說實話，他還滿想見見艾絲蒂爾口中的「約書亞」，不過目前看來機率不大──也罷，反正他已經平安把艾絲蒂爾送回家了，接下來只要安撫她的情緒，撐到凱西烏斯‧布萊特回來為止。「……真沒辦法。」凱文再次嘆氣，晃頭晃腦的跟著進屋。雖然有點耽誤他蒐集情報的時間，但他就好人做到底吧，讓這麼可愛的女孩一個人喪氣的留在空蕩蕩的屋內，怪可憐的。他不知道那位「約書亞」是否忍心讓她如此狼狽，但他，凱文‧格拉漢姆，身為七曜教會的神父，是不會讓可憐的女孩躲在角落啜泣的！ ************************************************* 才踏進大門，艾絲蒂爾便迫不及待的扯開了嗓子大喊。「我回來了，約書亞！」屋子內沒有人回應，只有她的聲音孤伶伶地在屋內迴盪，艾絲蒂爾環繞四周，心底當場涼了半截──窗戶依舊鎖的死死的，家裡的用具因為長期未使用，鋪上了一層淡淡的灰塵；不但如此，連水壺都沒有移動過的跡象。 ──沒有人回來過…… 猛地甩甩頭，艾絲蒂爾把視線從廚房方向收回，轉向右邊的凱西烏斯的書房。 ──怎麼可能，約書亞一定在家！「回來了是吧！？好奇怪哦……約書亞應該回來了的呀，是在老爸的書房裡？」打開一樓書房的門，在眼前出現的是乾淨整齊的書桌以及高聳的書架，但房間裡並沒有人 ──所有的擺設如同老爸離開之前的模樣，沒半點更動，也沒有文件被翻閱過的痕跡。臉上的笑容黯淡些許，艾絲蒂爾站在書房的中央，想著約書亞所在位置的其他可能性。「對了，也許有可能在我的房間裡。」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艾絲蒂爾有些尷尬的慘叫「不妙啊，出門時內衣什麼的好像沒整理……」因為當時十分匆忙，在整理行李的時候就胡亂把衣服丟到床上，鎖了窗戶，確定自己有帶導力器、練習棒跟必要的換洗衣物就出門，壓根就忘記要把房間整理乾淨再離開。糟糕，被看到還得了，她這輩子在約書亞面前會永遠抬不起頭啊！她沒再猶豫，匆匆離開一樓書房，往二樓的房間跑去，打開自己房間的門。午後的陽光從窗戶篩落，為整間房鋪上了一層金粉。艾絲蒂爾有些落寞的走進房裡，朱紅色的眼睛在看見床上空無一物時，鬆了口氣的同時，眼中浮現一抹顯而易見的失望。「沒有……」想想也是，除了旅行外，在家裡時，約書亞也不曾沒敲門就進她房間，更別提未經她允許進來了。他總是注意這些細微末節，以前她還嫌他想太多，現在仔細回想，這些都是對她的體貼與尊重── 拍拍床單上的灰塵，艾絲蒂爾嘆了口氣。「……太好了，還好出門時沒忘記整理……也是，約書亞看到我的內衣什麼的不會還沒事一樣……」應該會一臉尷尬，又努力用慎重的語氣對她說教──說也奇怪，她不曾討厭過他在耳邊碎碎唸，總覺得那是一種關心──印象中從認識開始，約書亞總是一臉無奈的叮囑她要注意，然後從身上掏出繃帶幫她包紮；因為她愛捉蟲子，然後弄得自己東一塊擦傷，西一塊破皮，現在身上沒留下什麼傷疤，有大部分都要歸功於他。邊想著，艾絲蒂爾關上自己的房門，停在約書亞的房間前，遲疑了半晌後，她鼓起勇氣，伸出右手輕輕敲門。「……約書亞，可以進去嗎？」沒有回應，彷彿這扇門的後面根本沒人。 ──在睡覺嗎？等了一會，艾絲蒂爾推開了約書亞的房門，映入眼簾的，是空蕩蕩的房間，重要的行李全不見蹤影，正前方的書桌上只剩下一本褐色的相簿靜靜躺在上面──半開的窗戶兩邊的窗簾如張開翅膀般的在空氣中飛舞，吹進房內的微風呼嘯聲宛如哀歌，從他們離開家那天就不曾停息。「……啊。」一確定房內空無一人，冰冷的絕望感一湧而上，腦袋一片空白，讓艾絲蒂爾彷彿全身失去了力氣，雙腿再也使不出力，她無聲地滑落跪坐在地，失神的望著眼前的景象。她知道的，只是下意識的逃避真相，希望約書亞會回來這裡──因為這是他們之間唯一的聯繫，她不曾詢問他的過去，成為布萊特家的一員後，他也從未說過要離開。所以，當他灌她安眠藥，笑著對她說再見時，她就明白──約書亞是認真的。「哈哈，是這樣啊……我……是笨蛋……」艾絲蒂爾喃喃說著，淚水靜靜從臉頰淌落，滴到木質的地板上，印出一小圈的水漬。跟艾絲蒂爾不同，凱文從進了布萊特家大門後就站在門口不動，直到艾絲蒂爾上了二樓後才跟上去，見到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試探性的開口。「他……好像沒回來。」艾絲蒂爾沒有回應，纖細的背影在反光下更顯得孤單。見艾絲蒂爾失落至此，凱文也不忍心揭開真相的傷口，他想了想，說出一個完全沒有任何可能性的假設。「呼，或許和我一樣，回來後馬上又到村子外面去？」只見艾絲蒂爾緩緩垂下頭，這次輕輕回應了一聲。「……嗯。」兩人沉默片刻，凱文走到艾絲蒂爾旁邊，望見她失去生氣的紅色瞳眸，緩緩開口：「看起來妳好像醒悟了。」顯而易見的事實，當他們從下船後進入游擊士協會，櫃檯前的女性露出的表情讓他從懷疑變成篤定──姑且不論對方是否先回家，但經過的路上去協會報到是游擊士的本份與責任，除了一種狀況外。 ──那就是他根本不曾回來過。艾絲蒂爾輕輕開口，聲音失去了活力，顯得飄邈而無依，彷彿脆弱的一碰就碎。「真的，我有點懂了……約書亞走了……」她早該明白的，當他把從不離身的口琴交到她手上時就該有所警覺──他說，那是他還有心的時候所用的東西──就這麼交還給她，是因為，他想切斷彼此的緣分，或者是作為家人的感情？也許兩者皆是。約書亞，把心留給她，離開了。「稍微明白了，應該不會回家了。」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凱文只能應和她的話。「是這樣啊……」「但是……這個房間是最後的希望。因為我想不出約書亞有其他住的地方……」她不知道約書亞過去在哪裡出生，有過什麼樣的境遇，唯一知道的就只有這棟屋子而已。自從五年前相遇後，他們很少長時間的分開；通常白天他們結伴去上課，或各自出門遊玩，晚上回到家後，除了在晚餐時間閒聊外，她還常常到約書亞的房間串門子，有時是拿托雷斯加出版的運動雜誌向他獻寶，偶爾會抱怨主日學的作業太重，但更多的時間是和他一同分享在洛連特的生活。這裡是他們的家，而約書亞通常有大半的時間都待在自己的房裡。這是他們之間唯一的聯繫，她原本還以為作為家人，作為游擊士的工作夥伴，在這條路上能彼此扶持的時間會更長久。但事實上，他們的關係脆弱的不堪一擊，才一個晚上，他們的道路就產生了分歧。然後，等她回神時，約書亞已經毅然的放開了她的手，走向在叉路口另一條她看不見盡頭的道路，不論她如何苦苦哀求，他不曾動搖自己的決心，不再回頭。「因此……這樣就完了。我再也見不到約書亞了……」這是艾絲蒂爾有生以來，第二次感到恐怖的絕望──第一次是七歲那年，她終於體認到母親再也睜不開眼睛的那刻，但由於那時候還年幼，所以感覺沒有那麼強烈；這次，她只覺得胸口彷彿被開了個洞，剎那間，曾經希冀的理想在她眼前都只是一場空，失去了意義。她從沒想過，約書亞會離開；沒有他陪伴的人生，她發現自己失去了方向，不知該如何是好。倏地，凱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現在就放棄不會太早嗎？」「……？」艾絲蒂爾轉過頭，一臉茫然的望著他，顯然不懂他話裡的意思。「說到底，命運是只有女神才能瞭解的東西。如果因此被束縛而放棄，還太早了。」凱文認真的說著，他蹲了下來，以與艾絲蒂爾同等的高度凝視著她的眼睛。在人還沒從這世上離開前，一切都還有挽回的希望，很多事情成功與否的關鍵點在於人的一念之間，即便那機率微小的趨近於零。「重要的是，艾絲蒂爾妳自己打算怎麼做？」答案應該很明顯，十六歲就當上游擊士的艾絲蒂爾，除了經過長期的訓練外，她必定有著不屈不撓的決心；別的不說，在飛行船上自我介紹時，即便她處在極度的哀傷中，那雙朱紅色的眼瞳依舊流露出堅定的意志。坦白說，他很欣賞她，所以在看見她想放棄一切時，忍不住拉她一把。「可、可是……要找約書亞，現在連一點線索都沒有。」艾絲蒂爾斷斷續續的說著，無措的回望著沉靜的凱文。她並不想放棄，是現實逼她不得不投降；她不知道約書亞的過去，不知道他會去哪裡，所以根本無從追起。「不，或許並不是那樣。他是怎樣的人我雖然不知道，但……沒有原因，是不會突然消失的。」話落，那雙朱紅色的眼睛重新燃起了一線生機，艾絲蒂爾不自覺的輕呼一聲。「哎……」見狀，凱文知道她把話聽進去了，繼續提出自己的疑問，讓艾絲蒂爾當作思考的線索。如果順利的話，說不定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跟他追的人有些關聯。一抹深思從凱文的眼底悄悄滑過，但很快便消逝的無影無蹤。「最近，他的言行舉止有沒有奇怪的地方？比如，有沒有發生什麼和他有關係的特殊事件。只有一直和他在一起的妳才知道？」艾絲蒂爾這次只沉思了不到三秒，猛地抬頭，只見她狠狠倒抽一口氣，像發現什麼似的驚叫出聲。「啊啊！約書亞變得奇怪是在從去了那個休息區後……」在王都逛女王誕辰慶典時，她排隊去買冰淇淋前，約書亞的表情還十分平靜；等到她買完冰淇淋回來，路上遇到熟識的人聊了幾句，約書亞雖然看起來還很冷靜，但就像是努力在壓抑著什麼，看起來很緊繃。這麼說，在她去找約書亞前碰到的那個人，可能知道些什麼？思及此，艾絲蒂爾試著回想對方的長相，卻發現腦海中的影像瞬間模糊，彷彿有一層薄膜擋住視線，讓她看不清楚對方的臉。「騙人……怎麼會？為什麼我想不起那個時候遇到誰了？」艾絲蒂爾失聲道，錯愕的睜大了眼。聞言，凱文忍不住皺眉，注意到艾絲蒂爾的臉上血色全數褪去，還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樣─ ─凱文的臉上閃過一抹陰霾，隨即被隱藏起來。她找到約書亞離去的線索，而他，則是嗅到獵物臨去之前留下的氣味了。 ──雖然追丟了人，但情報倒是自動送上門。「沒事吧？你臉色不太好。」「嗯，沒事。是了……」艾絲蒂爾沉靜的閉上眼，憶起約書亞在臨去之前所說的話，除去殺手的過去那段，還有他打算對抗的那位「始作俑者」──將他的心靈改造的魔法師，逼迫他付出代價成為殺手的人。如果對方能催眠約書亞做一些他自己都沒有記憶的事，那麼，輕易抹去她記憶中的人，就肯定是那個魔法師──對方早已悄悄潛入他們的生活中，只是他們什麼都不知情罷了。零星的片段和過去旅途的回憶在艾絲蒂爾的腦中，拼湊出一條線索，指引她向前進的道路。片刻後，她再度睜開了眼。「約書亞的目的是阻止那個魔法師……如果那個時候我見到的人就是魔法師的話，和那個政變事件幕後黑手是同一個人的話，那個壞魔法師，應該對利貝爾還會有什麼企圖。」是的，政變事件恐怕只是個開始，一切都還沒結束。現在的她跟十年前不同，以前她只能跪坐在母親的墳前痛哭，但是現在──她已經是正游擊士，取得自己的力量與資格，不需要受到分部的限制，可以自由決定自己的工作。「那麼，我作為游擊士阻止那個魔法師的話，或許還……」有機會再見到約書亞。「終於注意到了。」倏地，一道熟悉的男聲傳進房裡，讓凱文和艾絲蒂爾同時轉向門口，這才發現站在那裡的不只一人。「老爸、雪拉姐！？為什麼在這裡？」他們，不是應該還在城堡嗎？她不記得離開城堡的時候有告訴他們自己的去向……因為回家是臨時起意的，所以也沒機會說。聞言，凱文雙手合十，有些抱歉的開口。「抱歉，艾絲蒂爾。在定期船降落後，我就連絡游擊士協會的王都支部了。」艾絲蒂爾睜圓了雙眼「咦」了一聲，困惑的視線在屋子內的另外三人臉上之間徘徊，最後落在雪拉紮德的臉上。見狀，雪拉紮德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趕回來的路程上累積的焦慮終於放下，她雙手抱胸，開始碎碎唸。「真是的，又被妳嚇到了……妳為了找人跑到游擊士協會去，至少也應該聯絡一下吧？害我和老師慌慌張張的乘坐即將出發的貨物飛行船趕回來。」「啊……」艾絲蒂爾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莽撞帶給別人多少麻煩，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凱西烏斯很明顯的鬆了口氣，約書亞的離開，使他當時自己的情緒也不穩定，所以沒注意到艾絲蒂爾在聽完真相後會連想都沒想就衝出城堡；等到士兵來通報時，他跟雪拉紮德兩人還錯愕在當場，好在雪拉紮德接到游擊士協會王都支部的連絡，一顆心才勉強落地。他的視線落到屋內另一名面生的男性身上，朝他點點頭。「嘛，就是這樣。凱文是嗎？和我們聯絡真的是幫了大忙了，真不知怎麼感謝你。」凱文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緩緩起身後，才又開口。「不，沒什麼啦……外人突然跑來干涉，真是對不起啊。」雖然他怕艾絲蒂爾出事而跑這一趟，不過這畢竟是人家的家務事；再說，他也從她的反應和話中的內容得到不少線索；簡而言之，他已經敲詐別人過多的報酬，對方反而還向他道謝。哎呀，這樣他會有點良心不安呢。凱文有些尷尬的苦笑，而另一邊的艾絲蒂爾在這時候插話了。「那、那個，老爸、我……」她已經下定決心，要繼續追尋約書亞──就像凱文說的，現在放棄還太早，她還有很多話想告訴他，想和他一起繼續從事游擊士的工作，還想和他在這片天空下一起旅行。她想找回他，作為他的家人，對彼此而言牽絆最重要的人。沒等她講完，凱西烏斯輕輕點頭。「已經知道了。之前叫妳不要深究，是我的自私的用作為男人、作為父親的邏輯來強迫妳了。之前受到雪拉紮德責備了。」最後一句的語氣明顯有些委屈，但在場沒人理會，艾絲蒂爾欣喜的轉向正對她微笑的雪拉紮德。「雪拉姐……」「呼，這一次我也是完全站在妳這邊的。」老師姑且不說，下次見到約書亞時，身為游擊士的考官與指導者，她一定會好好重新「教育」他──不是游擊士的知識，而是作為一個男人該了解的常識！雪拉紮德笑著上前，讓艾絲蒂爾撐著地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草綠色的雙眼盈滿了溫柔的笑意。凱西烏斯在此時嘆了口氣，語氣很明顯的多了些許歉意。「雖然我早有心理準備，但他突然失蹤，我還是無法忍受。所以，至少也別讓妳步入危險的道路。我不想讓他變成蕾娜那樣，為了救妳而豁出性命。」他原本想把責任一肩扛下，把王國內的事情處理完後，自己再把離家出走的兒子帶回來，但現在政變剛結束，軍中堆積如山的工作讓他根本抽不開身，所以這也不過只是奢望── 他後來體認到，約書亞跟時間是不等人的，他若去晚了，那麼那孩子很有可能已經命喪黃泉，或者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與其如此，還不如選擇相信已經經過些許歷練的艾絲蒂爾，雖然他依舊擔心會出事，因為女兒要面對的危機實在太過龐大，沒跟在身邊，他並不安心。老實說，他還有點後悔接了王國軍的工作，才接下准將這個位子不到一天，他就已經有退休的念頭──不知道摩爾根將軍要是聽到以後，會不會天天光臨要塞用雷公吼盯他工作，或是直接派席德中校監視他？思及此，凱西烏斯懺悔般的低語：「但是，這種想法對於妳和妳母親來說都不太應該了。」如果蕾娜還在，她應該會支持女兒的想法──他認識的蕾娜是個溫柔婉約、外柔內剛的女性，百日戰爭時，在鐘塔倒塌的那一刻，她在那些巨大的石塊墜落下保住了艾絲蒂爾的性命──只憑著自己的血肉之軀。而艾絲蒂爾除了遺傳到蕾娜的外貌，同時也和她母親一樣，認定某樣該守護的事情便毫不退縮，堅持到底。「老爸……」聞言，艾絲蒂爾懊悔的垂下頭，她有些後悔自己在城堡的花園裡對他說那麼過分的話── 約書亞是重要的家人，而她則是老爸的女兒，其實仔細想想就能理解老爸的出發點── 但她總是太急躁，很多話都沒經過思考就說出口。其實稍微想深一點就明白，老爸一定也很難過，而她完全沒有體諒到他的心情就誤以為老爸不想再去追約書亞。「為了軍隊重建的事，我暫時抽不出身，恐怕對方就針對這一點……所以在這件事上，我真的沒法幫上妳什麼忙了。」凱西烏斯停頓了一下，平靜的問道：「這樣的情況下，妳的決心還是沒改變嗎？」女兒已經成長，他無法干涉她的決定，但身為父親，他必須指出她所做的決定背後的風險，讓她清楚的明白自己未來將面臨的處境。但是艾絲蒂爾並沒有遲疑，只是用和她父親相同顏色的眼瞳回望凱西烏斯。「嗯，雖然我現在還不成熟，沒想到什麼方法，但是我一定要試試看。阻止『噬身之蛇』的陰謀，一定要把約書亞帶回來！」少女信誓旦旦的說著，鏗然的語氣與堅定的眼神在在顯示了她不願服輸的決心；十年前的她，也曾經露出類似的表情聲明自己要往游擊士的路途邁進，只是當時她還是個懵懵懂懂的孩子；而十年後的她經過了嚴酷的試煉，繼承了自己創新的棒術，還有那份無堅可摧的信念── 注視著遺傳到自己的紅色眼睛，確定其中沒有任何對未知的恐懼與猶豫，片刻後，凱西烏斯才緩緩開口：「是嗎……那麼不用再說什麼了。作為一個游擊士、作為一個女性，妳就朝著妳自己的路走吧。」一股熱氣衝上眼眶，艾絲蒂爾激動的撲到父親的懷裡，還必須用盡力氣才能抑制自己的顫抖──她的父親，默許了她的任性，願意放手讓她飛翔──即便前方是一片無法探測的黑暗。「老爸，我、我……」反覆的張口閉口，那聲「謝謝」就是說不出口，唯有激動的淚水不斷從眼眶溢出。看出女兒內心矛盾的凱西烏斯微微一笑，而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補充。「對了，還有重要的事忘記說了。」「啊？」艾絲蒂爾回以一個單音的詢問，有些錯愕的眨了眨眼。凱西烏斯的回應是退後一步，輕輕推開她，將雙手改搭在女兒的肩膀上，慎重的開口。「艾絲蒂爾，拜託了，請一定要把約書亞--那個笨兒子帶回來。」這是身為父親的請求，而這份委託，將由身為游擊士的艾絲蒂爾來完成。「啊，知道了……」閉上眼，艾絲蒂爾露出一抹笑，在那一瞬間，她憶起了母親在去世前，為了等待晚歸的老爸，兩人待在導力爐前的完整對話。 ──媽媽，爸爸怎麼還沒回來？不是說天黑之前會到家嗎？ ──嗯，因為爸爸很忙，路上可能耽擱了喔。 ──那，爸爸今晚會回來嗎？天暗暗的看不到路耶！ ──所以，才要把家裡的燈點亮，讓爸爸找到回家的路啊！母親當時還溫和的微笑著，但原本已經充滿睡意的她卻在那時猛然抬首，鄭重的向露出些許訝異表情的母親搖頭。 ──但是，媽媽，我比較想出去迎接爸爸回來！聞言，母親微微一笑，將她再度抱回懷裡安撫，鼓勵似輕拍著她。 ──等到將來有一天，如果艾絲蒂爾有能力時，一定可以辦到的。 ──真的？ ──嗯，到那時候，艾絲蒂爾就能牽著對方的手，一起回家喔。天真的童言童語，與母親的回應，隨著時間早已消失在記憶的角落，但不知為何，那景象現在又清晰的浮現在眼前，冥冥中，母親似乎也在場，對著她露出鼓勵的笑容。思及此，艾絲蒂爾的微笑中添增了幾分自信，再次睜開眼時，那份充滿生氣的光輝在她眼中重現。「為了讓我們一起生活在這個家，我一定會把約書亞帶回來的。」正游擊士的艾絲蒂爾‧布萊特，正式接下父親的委託，以家人的身分，踏上屬於自己的道路，並追尋記憶中那名笑的溫柔靦腆的少年──她重要的另一半，約書亞‧布萊特。這次，她要靠自己的力量，把約書亞帶回家。《星之所在》本篇全文完 --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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